朱拾夜卻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那輛加速朝她沖來的汽車,她想跑,但兩條腿像有千斤重般的抬不起來。
一切發生在一瞬間。
必陸在千鈞一發之際用身體撞開嚇呆了的朱拾夜,而車子狠狠地撞上他高大的身軀,他被高高的拋起,然後重重的落下。
瘋狂的雪莉在看見關陸奮不顧身的沖向車前時,踩了緊急煞車,但由于車速過快,還是撞上了關陸,然後車子也開始打滑,在柏油路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翻覆打轉了好幾圈,地面散滿了碎玻璃。
朱拾夜目睹一切發生,她茫然的看著躺在地面上的關陸。
她緩緩的站起身,扭傷的腳使她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但她卻感覺不到痛,因為她已喪失了任何知覺,只看得到躺在血泊里的關陸。
她忽然腳軟的跪在他身邊,關陸鮮紅的血染上她的白色運動衣褲,看起來顯得格外的怵目驚心。
必陸並沒有失去意識,但這讓他更痛苦,他感覺得到生命力正在悄悄的流逝,他勉強的睜開眼,看到朱拾夜蒼白無血色的臉,她的眼神好茫然、好無措。
他想說些話要她不要擔心,但他一使力,咸咸的液體就開始由他的嘴里不斷涌出,他已不痛了,只覺得冷。
朱拾夜見他嘴里涌出血,立刻伸出手按住他的嘴巴,像要阻止血繼續涌出般,但血從她的指縫里流出,沾滿了她的手。
「不,不……」她喃喃的說著,雙手握住他和自己一樣冰冷的手,放在臉頰邊摩挲。
「不,陸大哥,別閉上眼楮。」見他慢慢的閉上眼楮,她馬上驚懼的低喊。他必須看著她,他必須!
雖然小夜的聲音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似的,但關陸還是立即努力的撐開眼楮,但是他實在好累。
朱拾夜一見到關陸又睜開眼,含著淚扯開一個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我就知道。」她的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你說過我們會結婚、會生一堆丫頭的,你不會離開我的。」她靠在他耳畔輕語。
但關陸又緩緩的闔上眼楮了。
「不不!陸大哥,你別閉上眼,你看著我啊!你看著我啊!」她開始慌亂了,他的身體好冷,她想抱起他,讓他暖和一點,但她還沒開始動作,圍觀的人立刻拉起她。
「別動他,小姐。」捉住她的人這樣說。
不不!陸大哥只是睡著了,他沒事的。
她想掙月兌,但捉她的人捉得好緊,她掙不開,突然,她崩潰了,她又哭、又吼、又捶、又打,喊得聲嘶力竭。
「放開我、放開我!陸大哥,你醒醒呀!你說過我們會結婚,你會保護我一輩子的,你忘了嗎?你醒醒!陸大哥,你不可以丟下我,你不能丟下我……」她心碎的吶喊,奮力的想到他身旁。
「小姐,你冷靜一點,救護車馬上來了。」
但她听不到了,她昏了過去。
朱拾夜幽幽轉醒,緩緩睜開眼,觸目皆是一片雪白,她有短暫的恍惚,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自己會往這里?
她開始回想,驀地,關陸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的畫面閃進她腦子里。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作夢,作一個非常可怕的惡夢,她腳剛觸地,一陣暈眩突然襲來,使她又坐回床上,等她覺得自己已可以站立時,她馬上站起並邁開步伐想走,但她才跨出一步,臂上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她皺眉,看到臂上的點滴管子,毫不考慮的一把扯下。
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既然是夢為何她會覺得痛呢?難道這一切都不是夢?
而是真的?
她忍住暈眩,踉蹌的打開房門,靠牆走了幾步她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第十章
「阿顥!」她困惑的喊。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她的心開始往下沉,他應該在高雄的不是嗎?
必顥抬起頭,紅紅的眼看著臉色發青且毫無血色的朱拾夜,她看起來就像個幽靈。
他站起身想擁抱她,卻被她給避開了。
「陸大哥呢?」她發痛的喉嚨問出這句話,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必顥陰郁的看了她一眼。
「醫生正在開刀房里為他急救。」他說。怎麼會這樣呢?關陸甚至還沒恢復記憶,現在又在開刀房里生命垂危……老天爺!你看不慣有情人終成眷屬嗎?非要拆散他們你才甘心是嗎?他憤怒不平的一拳捶向堅硬的牆壁,指關節處立即滲出血絲。
開刀房?急救?那麼這一切是真的了?朱拾夜環抱住自己的臂膀,突然覺得寒冷。
她緩緩轉過身想問關顥關陸的情形,但話到喉嚨又咽了下去。
不!陸大哥會沒事的,她腦子里又閃過關陸倒在血泊里的畫面,不!她猛力搖頭,想搖掉腦海里的畫面。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椅子,將自己縮成一團,蒼白脆弱的樣子,使人看了不禁心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朱拾夜始終動也不動的,而關顥則心亂如庥的踱來踱去,焦躁不已。
經過了漫長的等候,開刀房的門終于開了,穿著手術袍的醫生走了出來。
必顥率先跑過去,而朱拾夜卻在急忙中跌了一跤,她的腳麻掉了。
他扶著她走到醫生面前。
「醫生,我堂哥他怎樣?」他期待又緊張的問。
醫生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由于他的傷勢嚴重,雖然安然的度過了手術,但未來這一個星期是危險期,假使他安全的度過危險期,那情況將會樂觀許多。」向他們解說完畢後,他欠了欠身就走掉了。
必顥始終吊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謝天謝地!」他感激的祈著。
而朱拾夜則蹲在牆角哭了起來。
必顥走過去扶起她,掏出手帕擦去她的淚,卻招惹來更多墜落的水珠。
「醫生不是說關陸沒事了嗎?不要哭了。」他對不停哭泣的她鼓勵的笑了笑,「走!我們去看他。」
朱拾夜抬起滿眶淚水的盈盈大眼憂傷的看著他,緊緊的擁住他。
都是她害的!全都是她的錯,要是自己不跑過馬路,要是自己在那時能夠跑開,要是自己不放開陸大哥的手,他也不會性命垂危的躺在病床上,全都是她!她是個禍害!
「我是個禍害!是我害了他……」朱拾夜泣不成聲。
必顥震驚的拉開她,憤怒的盯著她,渾身無力的朱拾夜像個破女圭女圭般的了無生氣,他看得更氣了。
「你說得是什麼話?難道你認為關陸奮不顧身的救你是錯誤嗎?」他咆哮,額上青筋暴跳。「看看你自己,什麼鬼樣子!」他推開她,力道之強使得她摔進一旁的塑膠椅上。「關陸還在里頭做著生死掙扎,而你呢?只會哭、哭、哭!你希望他死嗎?你希望嗎?」他怒吼著,一寸寸的逼進她。
「不、不、不!」朱拾夜激動的甩著頭。「他不會死、他不會死!」
必顥默默的看著她一會兒,然後將手帕硬塞進她的手里。
「把眼淚擦干,整理一下自己,關陸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跟他說話,讓他知道他並不孤單。小夜!去喚醒他吧,但首先你要堅強。」他冷冷的說。
朱拾夜緊緊捏著手中的手帕,捏得手指泛白。
是的,她要堅強!陸大哥會听到她的聲音的,她不要他听見自己哭過的聲音,她要堅強!
***
于是朱拾夜將醫院當成了家,她常握著關陸的手低聲的說著誰又來看他啦、王秘書又來啦、她今天又做了些什麼事等等,隨興所至的說著、講著。
但有時候講著講著她的眼淚就會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不知不覺的伸出顫抖的手模著關陸蒼白無血色的五官,他渾身上下被繃帶包得緊緊的。她第一次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就是這樣孤伶伶的,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那毫無生命力的模樣,使她好不容易才偽裝起來的堅強一下子就崩潰了。然後,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四天,一個禮拜過去了,身上的管子已被拔去,但他還是沒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