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望著灰暗的天,什麼都沒有,這騙人的天空!
他心里煩,走到中央控制室,看見唯一一個沒有帶走軀殼的人──他那該死的小弟!
他望著小弟的軀殼,突然覺得有一點陌生,這是誰?他認識他嗎?好像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就是他的小弟,可是其實已經過很久了,他也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是他的小弟?一般來說,真正的小弟應該會有手足之情,對大哥很好,怎樣都不會落跑,陷他大哥于不義才對,這樣看來,也許他不是他真正的小弟。
看著看著,他心里就開始冒火,經年累月地看著他,愈看愈覺得他該死!
他前些時候好不容易逮到他,事實證明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大蛇就是他該死的小弟,而他竟然沒有發現?
等他逮到他的時候,他不但變成一個可笑的人、有一個可笑的名字,還可笑地娶了一個地球女人當老婆,為了多跟她相處幾十年還跪下來求他。
龍生,你娶了地球女人快樂嗎?值嗎?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娶地球女人的人不是他。
她……死了吧?
一定死了!自那日離去,地球上又過了好幾百年、還是好幾千年?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
她投胎轉世去了吧?
她燒得一手好菜、有一張愛笑的臉、說話輕輕柔柔的,他以為遲早會忘記的,為什麼幾千、幾百年過去了,他還忘不掉?
他其實知道她愛他,卻不問也不說,因為他不愛她。
可他為什麼總要猜,她投胎轉世以後,愛上別人了沒有?
可他為什麼總要想,她忘記他了沒有?可曾抬頭看過一眼天上的星星?
世人都善忘,憑什麼她會特別不一樣?
他每次想,心里都會生氣,不知道氣誰、也不知道氣什麼?久而久之,就怪起這個勞什子星球。
囚獸星本來不叫囚獸星的,那是別的星球的人對他們的稱呼,他卻覺得他媽的對!這個什麼都沒有的星球,像無形的網牢困住他,就像困住一頭野獸一樣,他想逃,卻不知要逃到哪里去?
已經沒有他渴望見到的人了,他在哪里不都是一樣!他給龍生卅年,只是不甘心、見不得龍生好,就跟他大哥沒什麼兩樣。
「阿久。」
他猛然轉頭,是她?
真是她!她怎麼來的?
他真的好想她,想到恨不能當年他大哥問他愛不愛她的時候,他曾肯定回答過。
他連她做的菜都想念……
可一回神,他驚喜的眼楮又滿是淡漠,比淡漠還濃的情緒是生氣。
「一點都不好笑,可不可以請你停止你那永無止境的無聊跟幼稚!」
「唉呀,九九,你的脾氣愈來愈不好了!」
史上最七八的兄弟跟最搖擺的寵物又一起出現了。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你管我脾氣好不好!我警告你們別再給我搞變身的游戲。」
「唉,我們還不是為了你!看你一個人傷春悲秋的,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膩啊?」
「那是我的事!」
「七,他的態度很糟糕耶!害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把東西給他?」
「不想給就摔破吧。」
「摔了我又不忍心。」
「誰叫他態度不好。」
「他失戀了態度怎麼會好?沒哭就不錯了。」
「哪有人這樣作態,小小的失戀也能悲那麼久!」
「九九很敏感的,他的心縴細得像少女一樣。」
「真丟臉的弟弟。」
阿久轉身就跑,他是瘋了才會留下來听這對兄弟自說自話,他決定快跑到中控室,啟動冷凍睡眠,先睡個一萬年再說。
「你逃這麼快干嘛?」
他才剛躺在特制容器里,窮凶惡極的兩人一獸組就追到了。
「沒想到你這麼愛當活標本?」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難道你不好奇我們要給你什麼?」
「不好奇、不希罕、不想看、不想要!」
「你還真決絕。」
「八,給他好了,這樣跟他窮耗有什麼意思?他一點令人驚喜的反應也沒有。」
「哼,真難玩。」
八丟了一個東西在他身上,三個惡煞就跟來時一樣消失無蹤。
「什麼玩意兒?」
落在他身上的是一顆像水般透明的球,發出微微的光,球很滑,一不小心就落到地上了。不過說也奇怪,鴿卵般大小的球一落在地上,竟化作直徑一公尺左右的水鏡,鏡面無波無紋,顯示出一幅熟悉的景色,是小那的家!
小那還活著?童大夫也是?鮮明的影像就近在眼前,他伸手一模,卻只是冰冷的鏡面。
「大哥,這是什麼?」他喊。
「想知道了嗎?」
「這是什麼?」他搥打地上。
「這是你走後,你的小那的生活,看看吧,別那麼愛生氣。」
兄弟倆的笑聲和著雞叫,漸漸遠去。
他走後小那的生活?
他盯著水鏡,幾乎是貪婪地看著小那的影像,原來他是如此想念她,比自己所能察覺得還要多好多好多!
水鏡里的影像是濃縮的,一天差不多只有一到兩個時辰。
這一到兩個時辰的小那,都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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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那,阿春他娘又來提親了,你看是怎樣,給阿爹一個說法吧。」
她搖搖頭。
「我嫁過人了。」
「你說那個狼心狗肺的林柏恩?那婚事我可不承認!」
「不是他,是阿久,他走的那天我就嫁給他了,我只有一個丈夫。」
「你們……」
「我心里嫁給他了。」
「那不成啊,阿久……就像泡沫一樣,只是個幻影啊!」
「他存在過,就永遠在。」
「唉!」童大夫嘆了口氣。「要不,就林叔平吧!阿爹也認了,他幾度托了媒婆上山提親,對你倒是情深意重了,女人家不嫁人,將來一個人怎麼過?阿爹老了,多害怕丟下你一個人!」
「阿爹,你會長命百歲的,不要為我擔心了。」童舒那眯著眼笑,原來他走了,她還是能吃、能睡、也能笑。
揮之不去的,只是那日復一日教人想起來心痛得幾乎快受不住的思念。
「阿爹又不是神仙,怎麼長命百歲?」
「阿久其實是神仙吧?他走的那天對我說,想他的時候,抬頭看天上的星星,他是去星星上頭了,對不對?」
多美麗的女兒啊!童大夫望著她,不禁點點頭。阿久走後,小那的胎記就消失了,從此再也沒有人可以說她是半月了。
可如今明月再美,卻已無星星相伴。
「是吧,我始終看他就不像一個凡人。」
「其實阿爹你很喜歡他的,對不對?」
「誰喜歡他啊!他不惹我生氣就好了,我是看你喜歡,才不得不接受他的。」
「是喔,我覺得阿久對你也很好,你給他零花的銀角子,他都沒有用過,還排成了一個『謝』字在你桌上,你知道阿久他不識字吧?」
童大夫眨眨眼,這一個沒心沒肺的阿久,他是真心把他當兒子看待的,除了小那跟她娘,他在這世上也就只在乎過這麼一個人。
「誰希罕啊!」童大夫擺擺手,轉身進屋去了。
童舒那看著滿天星空,對星星招了一下手。
「第一百零五天,阿久,你好嗎?我還沒忘記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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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六百五十天……十年了,阿久,我還沒忘記你。今天,阿爹走了,阿久,我可以哭嗎?天下之大,只剩我一人……」
他看著水鏡,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影像了吧?
「小那,不哭……」他喃喃的說︰「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