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一杯就夠了。」他連忙拒絕,然後說︰「如果要喝,還是酸梅汁或蜂蜜水比較好。」
童大夫瞪了他一眼,上等的普洱還給嫌?他滿心不悅地叫著童舒那。
她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肚子餓了嗎?快好了!」
「你的朋友要喝蜂蜜水,你泡一杯給他喝。」
童舒那一听,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他不喝阿爹你的普洱喔?」
「哼!不識貨。」
她泡了一杯甜甜涼涼的蜂蜜水給阿久,笑著對他說︰「其實茶葉雖然入口苦澀,可是回味甘甜,蜂蜜水與其比之,那是大大不如了。」
他端起蜂蜜水,喝了兩口,總算把普洱那特殊的氣味給沖散,于是笑著說︰「我自然知道大大不如,所以我才不喝嘛!」
童舒那知道他誤解自己的意思了,可也不多做解釋,轉身返回灶房里繼續燒菜。
「唉,不了解茶葉價值的男人,就像蜂蜜水一樣的乏善可陳。」童大夫故意說︰「蜂蜜啊,甜得膩人,哪及得上茶葉層次分明、味道深遠。」
「會嗎?」他笑一笑,端起蜂蜜水又喝。「其實我覺得椰子水也很好喝,你可以試試看。」
童大夫翻翻白眼,他一定是听不懂諷刺,才會在那里雞同鴨講。
童大夫看著男人唇角輕淡的笑,心里直哀哀地嘆。
這男人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好,就是……
就是英俊得過火!
第五章
時間就在童大夫上下左右瞧著阿久、阿久自顧喝著蜂蜜水的安適氣氛中度過。童舒那很快地將炒鮮蔬、醬爆猴菇、糖醋素雞卷跟燴豆腐四個菜,和一個雪菜湯、一鍋熱騰騰的白飯端上桌,童大夫夾了幾口菜,點點頭說︰「這些素菜做得很道地啊!」
他見女兒忙著給阿久夾菜,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又問︰「小那,你何時學會做素菜的?」
童舒那停下筷子,臉有些紅,小聲地說︰「有興趣,就學。」
「大男人為什麼要吃素?」童大夫盯著阿久問。
阿久吃飯很慢,一個菜會盯很久,要思量再三才會放進嘴里,再好吃的菜也很難見到他有什麼驚喜的反應。
「阿爹,吃飯就吃飯,干嘛這樣一直問人家!」童舒那出口抱怨。阿久已經很不愛吃東西了,阿爹這樣東問西問,要是他情緒來了什麼都不吃該怎麼辦?
童大夫張開嘴,正想回說,他才問他一個問題,哪有一直問?
這阿久的反應似乎慢了人家好幾拍,他吃了一口燴豆腐後,才像是想到童大夫問的問題,然後慢慢地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想吃什麼就不吃什麼。」
童大夫生氣了,低下頭悶著扒飯。這小子什麼意思?他又不是問他想或不想吃什麼,他是問他為什麼要吃素?他應該回答像是宗教信仰之類的答案才對啊!
「你別管我阿爹,老人家問題總是比較多,來,我幫你盛碗湯。」
什麼叫做女大不中留,童大夫現在知道了,感傷啊!他心中的老淚差一點滴落,可那小子卻說︰「我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就是不把他看在眼里了?童大夫很有心機地曲解他的話意。
「吃飽了嗎?」他家閨女又溫柔地問那個阿久。
「嗯。」看來這個阿久的食量並不大。
「那我去端點心,你喜歡的椰子做的椰蓉薯餅。」
童舒那再度回到灶房。童大夫心中很感慨,什麼椰蓉薯餅?他連听都沒听過!唉,歲月就是這麼無情,他的小女孩已經會為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去做他不認識的菜了。
阿久突然笑了一下,讓童大夫很不高興。
「笑什麼?」
「我覺得你很好笑。」
什麼?覺得他很好笑?他童某人一世行醫,德高望重,什麼時候曾經被人說很好笑過?這個……那個阿久實在太過份了!
「我這個人也是知情識趣的。」阿久突然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阿久聳聳肩,突然趴在桌上動也不動。
「你干嘛?」
「吃飽了能干嘛?」他不答反問。
「……睡覺嗎?」童大夫有點不確定地說。
「答對了。」
童大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雖然是有句話說「吃飽睡、睡飽吃」,但是那好像是形容一種叫做豬的動物吧?哪有人像他這樣,在人家家里吃飽飯就趴著睡啊!
童舒那端了點心出來,見阿久趴在桌上,便笑笑地俯身在他耳邊說︰「想睡了?」
「嗯。」他模模糊糊地應。
「到床上睡好嗎?」
「睡地上就好了。」他慢慢地坐起來,移動到桌旁的地下,身子蜷在一起就睡著了。
「小那……」童大夫指著地上的那一坨物體,欲辯已忘言。
「噓!」童舒那比了一個手勢,然後進屋拿了一條薄被,輕輕地蓋在他身上。
「阿爹,我們到屋外好嗎?」她知道阿爹要問她很多話,雖然不太可能,她還是避免吵醒他。
童大夫跟著她走到屋外,清風徐徐,明月高掛,讓人的心情不禁跟著好起來。
童大夫吁了一口氣後,才說︰「他好像有一點奇怪?」
「他是奇怪。」童舒那笑說。
童大夫望了她一眼,又嘆了一口氣,「你確定?」
童舒那點點頭。
「阿爹,我從來沒有那麼喜歡一個人過。剛剛我以為他走了,我就哭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可是他忽然又出現了,我好歡喜、也好難過,因為我知道現在怎樣歡喜,將來就會怎樣難過……可是,至少我現在還可以歡喜,所以我對自己說,這樣就夠了,不管將來怎樣,真的這樣就夠了!」
「小那……」
「阿爹,我一輩子沒有這麼快樂過,為了現在的快樂,將來要付出多少淚水我都不怕。」
「傻女兒,將來……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要是你沒想象中的灑月兌,那該怎麼辦?」
「我一直不孝,害阿爹為我擔心。」她突然說。
「你一生下來,我就注定為你操煩一生。可哪個父母不是這樣呢?我只想要你快樂。」
「阿爹!」
童舒那將頭靠在童大夫的肩上。
「你覺得月亮美嗎?」
「當然。」
「你知不知道我好討厭被人家叫半月?」
「阿爹知道。」
「可是阿久說,月亮本來就有陰影,有陰影的月亮也很美,誰會想去計較它的陰影呢?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童大夫眼楮濕了,他眨眨眼。
「是嗎?這個阿久嘴也滿甜的,你因為這樣喜歡他?」
「才不是!他的嘴才不甜,他根本沒有說過什麼好听的話。」童舒那嘟著嘴。阿久是她見過講話最直、也最會拒絕別人的人。
「可你偏偏喜歡他!」童大夫呵呵地笑。這個阿久,也並不是那麼不識貨嘛!
「阿爹,你可別告訴他喔,我臉皮很薄的。」童舒那謹慎地警告童大夫。她曾經覺得喜歡他的念頭是想也不能,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可現在她覺得喜歡就喜歡吧,這哪是自己能控制的,只要不讓他知道就好了。
「傻丫頭,他會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覺得他不知道。」阿久不是一個很用心過活的人,自然也不會很用心的去觀察別人、體會別人的心情。
「哪有可能!」那個阿久說自己挺知情識趣的不是嗎?不然,他說那樣的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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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睜開眼楮,看見一個老頭蹲在地上用很嚴肅的神情俯視著他,好眼熟呀!這老頭兒是誰啊?
「你總算醒了。」老頭兒的口氣頗有不滿。「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