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你說啊!你說啊!」嘴里叫著,手也不停。
他很努力地想,對啊!警告她什麼?豹子、豹子,你快點想啊!他在心中很緊張地逼自己想,快想出一個令她以後不敢隨便打他的借口……不不不……是警告呀!就在他用力思考的時間流逝中,又不知道被她打了多少下。
嗚嗚,他想不到!
如果對方是男人,他就可以立刻反擊,還跟他噦嗦什麼?
如果對方是他心儀的女人,他就攫住她撒潑的手,學妹妹最愛看的言情小說男主角,用吻來懲罰她,吻得她喘不過氣來,還跟她客氣什麼?
可、可是,她什麼也不是!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他心愛的女人,她只是一個作威作幅、惡人惡膽,欺人欺到頭頂上的牧場大小姐!
在他還沒想到威脅的話時,她大小姐已經打累了,放下疲軟的拳頭。這是什麼鋼鐵肌肉男?害她的手打得痛的要命。
「死豹子!今天就暫時放過你,我要去睡覺了,你以後如果再得罪我或讓我不爽,我就揍你!」
听听看,這是什麼話?
豹子瞠目結舌地看著大小姐遠去的背影,到頭來撂下狠話的人是她?有沒有搞錯?
「豹子,該死的,我們真忌妒你。」以為會獲得同情票的他,卻從在場的每一個男人口中听到這樣的話,讓他覺得好奇怪。「醫師,我很可憐喔。」獸醫應該會同情他吧?他是一只被揍得奄奄一息的豹子,屬于獸醫師該同情的範圍。
「哼。」誰知道獸醫師只冷冷地對他嗤之以鼻。
這是什麼不屑的回答?哪也安呢?
「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阮的性命不值錢;別人呀若開嘴是金言玉語,阮若是加講話,念咪就出代志……」他很哀怨地唱出歹命子的心聲,一個人獨自清理產後的殘局,因為忌妒他的男人們都不願意幫他。這還有什麼天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已經十分淒慘,想不到那個善良的人、那匹善良的馬,還要被眾人唾棄,到底有誰能夠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把小牛抱到產房里另一頭母牛身邊。小牛犢出生後,要跟「養母」在產房里生活大約五天,然後住進犢牛室,滿月後才能放養。而完成生產任務的母牛,大約休息半個月後,就又要走上產乳的工作崗位了。
豹子安置好小牛後,又走到生產的母牛身邊。
「做得好。」他輕輕撫模母牛的頭,看著它休息。
他知道藍玉蟾想要安慰他,所以陪他等了一夜。她不是自己原先以為的那種沒有用的女孩,或許,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像牧場的女孩。
他不知道,他不想也不該知道,她是一只候鳥,休息過後就要展翅高飛,這牧場只是她短暫停泊的驛站。
他沒有對她心動,他喜歡的女生是別人。
燃起了一根煙,他靠著牆,太陽光有些刺,照得他睜不開眼,他該去睡了,他該要洗去一身的黏污;他該要去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
可他只是靠在牆上,一根又一根,抽他的煙。裊裊的薄霧,是欲付瑤琴的心事,不知道說予誰听?
第三章
「豹子!豹子!」李娃兒跟梅可望一早就到豹子房間門口爆吼跟掄門。
如此天驚地動的場面恐怕連僵尸也可以吵醒了,豹子在門的另一頭卻依然八方不動、無聲無息,宛若死人。
「老大,我看他睡死了。」梅可望對李娃兒說。他和豹子及萬寶路都是李娃兒的手下,他們的幫派就是南非一路響叮當——傳說中轟動武林、驚動萬教、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粉紅芭比幫」。
這粉紅芭比幫的豐功偉業真要說起來,《一千零一夜》里的四十大盜也不用混了!不過,眼下的首務之急,是喚醒寂靜死城中沉睡的巨龍,否則,依他老大的掄門之勢,猶如破竹,再不將門打開,他看豹子以後也不必再開門了,直接就可以從洞口進出,成為現代的山頂洞人。
「老大,雖然說進門之前要先敲門是基本的禮貌,但我看這分禮貌只適用于知書達禮的人類,對一只冬眠的豹子,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直接進去,然後把他搖醒比較實際。」
「說得太有道理了!」李娃兒一副慈禧太後等著小李子開門的矜貴姿態,大搖大擺地踏進豹子的地盤。「厚!阿望,你看豹子像話嗎?太陽都照了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我們一定要輕輕搖醒他沉睡的心靈。」
李娃兒一邊說,一邊像在搖昏倒在雪山里的迷客一般,用力地搖晃他。
「老大,豹子不為所動耶。」能做到這般地步者,除死人外,僅豹子也。
「你將他的鼻子捏住,讓他不能呼吸。」
接到命令的阿望有點猶疑地伸手捏住豹子的鼻子,但還是偷偷給他留了一道生存的夾縫。
「這樣也不醒?」李娃兒奇了,明明她也伸手捂住豹子的嘴巴,七竅里有五竅是跟世界隔離的,正常人早就要被窒醒了,豹子怎麼還能睡?
她很仔細看他的臉。嗯,確實是略皺了一下眉頭,表情也不甚安穩,她露齒一笑,故意說︰「哎呀,沒想到豹子被捂住口鼻還能呼吸啊?難不成他是用肚臍眼還是呼吸?我一定要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下。」
「老大,不行啦!」梅可望哇啦啦地叫。「不行掀豹子的棉被啦,他睡覺不穿衣服的!」
他心理一急,下手便用力十足,才一瞬間的工夫,豹子就被驚醒,像彈涂魚一般彈了起來。
「啊!」梅可望驚聲尖叫,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將李娃兒滾動的眼珠子遮住。「豹子,快點遮丑!」
驚魂不定的豹子正想怒斥,他哪里有丑好遮?再一定神瞧見屋內的人,頓時清醒了大半,連忙拉住床單,蓋住一起醒過來的兄弟,嘴里還嚷嚷︰「阿望,你干嘛帶李娃兒來我房間?」’
李娃兒扯下梅可望的手,叉著腰對豹子吼︰「干嘛?你的房間我不能來喔?我發現你愈來愈不夠意思了!你說,你是不是去買下一個牧場?為什麼一個人獨樂樂,把我們當什麼了?」
「不能算買下一個牧場啦……」豹子一邊扯著被單,一邊偷偷穿上褲子,下半身像毛毛蟲一樣在床單下蠢動不已。
他說的真的沒有錯,他確實沒有付一毛錢買下牧場,牧場也不屬于他。
「你還裝蒜?」李娃兒瞪眼。「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這幾個月,你一放假老往北省去,扯到畢業典禮沒參加,連加拿大的畢業之旅也不去,我問你媽媽,她說你都是到牧場去了,還否認?」
他們上禮拜大學畢業,原本說好去加拿大旅游,可是梅可望要準備碩士班的面試,萬寶路則是纏著她姐姐李寶瓶不放,連唯一可以跟她同游的豹子,都借口有事不去,教她怎麼不生氣?
豹子跳下床,走到相鄰的浴室刷牙洗臉,一邊解釋︰「我確實到牧場忙去了,可是那個牧場並不能算是我的。」
他們兩人跟到浴室門口︰「不是你的牧場你去忙什麼?難道你給人聘請了?」
「也不能這樣說。」他關起門,不讓他們偷觀。
「為什麼?」
「我又沒領誰的薪水,所以不能算被聘。」
「不是你的牧場又沒錢領,你忙屁啊?」
「說來復雜……」
「到底是怎樣?你立刻滾出來說清楚,別想尿遁!」
「我能遁去哪里啊?」他走出來,滿臉苦笑,隨意穿上一件白色T恤,大致把情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