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王頂天獨自一人開著老吉普車,自南非的首府斐京市出發,前往北區林波波省,與辛巴威邊境交接的馬西納市去。
這是一個美好的日子,藍天白雲、晴空萬里,迎風而過舒爽的青草氣息,令他的心情十分快意,唯一的缺點,似乎只來自于他所駕馭的老吉普車。
這不算短的路程,幾乎要令這台畜牧系代代相傳的吉普車「老黑喬先生」解體。顛簸的路面,讓駕車的王頂天像顆熱鍋里的豆子,不停地跳動,車子的排氣孔不斷發送出驚天怒吼,然這些完全無法影響王頂天的好心情,甚至在他高興之余,不但順手來了一顆曼陀珠,還順口哼起老黑喬的歌︰
「時光飛馳,快樂青春轉眼過。親愛朋友,都已離開家園。離開城市,到那天上的樂園。我听見他們輕聲呼喚老黑喬。
「為何哭泣?如今我不應憂傷。為何嘆息?朋友不能重相聚。為何悲痛?親人去世已多年。我听見他們輕聲叫我老黑喬。
「幸福伴侶,如今已各散東西。懷中愛兒,早已離我遠去。他們已到,我所渴望的樂園。我听見他們輕聲呼喚老黑喬。
「我來了、我來了,我已年老背又彎,天路既不遠,請等我老黑喬……」
粗獷的嗓音,響徹原野,即使再怎麼恭維,也很難形容是好听的歌聲。只見他不斷重復「Iamcoming」這句歌詞,似乎老黑喬那淡如詩意的悲遣曲調絲毫不能感動他,似乎他胯下的老黑喬馬嘶般垂死的悲鳴,也不能喚起他的同情心——如果有的話。
總之,他是一個豪邁的原始……不不不,是野男人……也不是,正確的名稱應該是——豪邁的原野男人啦。
一個豪邁的原野男人中的男人,有一個十分稱頭的綽號——豹子!
誰都知道,豹子既優雅又美麗,迅捷又勇猛,奔跑的動作簡直可以稱之為藝術,而他這個人中之豹、豹中之人,上述的優點全部具備,還擁有萬物之靈超高智商的智慧,可以說身為一個男人已經是優到不行,至于極點,還能向老天爺要求什麼?
而他心情之所以如此的high,則是來自于躺在他另一旁座椅上那張皺巴巴的紙——正確的說那是一張被撕得堪稱破碎的報紙。紙上有一則來自馬西納市的牧場消息——
紫葳牧場,佔地五百英畝,待售。
他今年就要大學畢業,最大的心願就是擁有一座牧場。為了這個心願,他省吃儉用、刻苦耐勞,不要命地打工,令他贏得拼命三豹的頭餃。這些年下來,總算攢了五十萬蘭德——約七、八萬美金,他知道距離買下一個牧場的資金還有段差距,不過這一個紫葳牧場,規模不算龐大,長寬約只有一點五公里,夠符合他的需求,且不會耗費難以估算的巨額,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只身上路,既沒通知他的好兄弟阿望與阿路,也沒通知他的老大兼心上人李娃兒。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老黑喬先生,它年老色衰的殘破軀體,不堪負荷超過一個人以上的重量,他可不想在荒郊野外推車,推向看不見的未來。
在經過一段茂密樹林中的羊腸小徑後,他一眼便看見紫葳歲花樹夾道的落英繽紛,如霧一般將紅頂的木造農舍,給團團圍在紫色的夢幻中一般。
他興奮地加足馬力,想要迎向那繽紛綺麗的世界,火速地通過排列整齊的農舍後,前方有一個左轉的彎道,他轉眼間呼嘯而過,也在轉眼間——
踫!
一輛雪白的蓮花跑車與他正面撞擊,所幸對方車速不快,更所幸老黑喬車還是老的辣,能夠戰勝蓮花,立于不敗之地。
在確定老黑喬並無大礙之後,豹子便從容不迫地下車,準備安慰一下顯然受傷較為慘重的蓮花車主。在豹子二十幾年的生命歷程之中,並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只有弱肉強食的認知;物竟天擇,本來就是大自然的天道。
這樣沒人性的他,在發現蓮花的車主是個女人之後,並沒有增加他絲毫的愧疚感,他只是拍拍昏倒在駕駛座上的女人,然後粗聲地說︰「女人!醒過來!」
不知道是否因為听見他的叫喚,被驚得暈厥的女人魂歸來兮,悠然轉醒,誰知一睜眼便見到他逼得很近、放大時凶惡指數倍增的臉孔,嚇得她突如其來地尖叫,讓他的耳膜嚴重受到侵害。
他皺起眉,實在無法理解女人為什麼動不動就要暈倒跟尖叫?為什麼不能像母獅子一樣,可以去狩獵跟捍衛家庭,做一只勇敢又不會麻煩別人的動物?身為一只有為的豹子,他覺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她的差勁跟對這世界毫無貢獻的地方。
「女人,閉嘴!你的聲音難听死了!我听過最難听的火雞叫聲,都還比你發出來的噪音好听十倍。」說出倍數是要女人有具體的認知跟衡量的標準。
他的批評果然令尖叫的女人停止對他耳膜的凌虐,那女人狠狠地瞪他一眼,正符合了一句話——如果眼神是刀子,他早已被千刀萬剮。但是他無所謂,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哪怕眼神再凌厲,她的身軀比他弱小是事實,他是不會害怕比自己還弱小的動物的。
那女人狠狠瞪視著他的眼楮,一直持續到她下車,在看見自己心愛的蓮花跑車的慘狀之後,轉變為一種更高等級的殺人目光。
如果說之前她的眼神如刀,現在就像機關槍了!當然他也完全不在乎,甚至是有趣地看著她臉上青紫不定的變化光芒,想像她會做出什麼舉動。
豹子這種動物基本上十分惡質,它捕抓到獵物時並不會立即撕裂它,而會戲弄它的獵物直到失去興趣為止,再慢慢吃掉它。
「你!」她沖到他的面前,破口大罵︰「你這狗娘養的龜孫子!」他沒有因為听到這般粗話而暴跳如雷,只是跟她說︰「我的名字叫做王頂天,高貴的國王的王,偉大而令人景仰的頂天立地的英雄的頂天,合起來就是美妙而動听的王頂天,不過大家都叫我豹子,草原最神秘優雅迷人的豹子!所以我是豹娘養的豹孫子。」
這個女人不認識他,判斷錯他的物種,這點小失誤他不會與她計較。
「我管你姓什麼叫什麼!」對于他冗長而自傲的自我吹噓,她依然咆哮、口吐髒話,國罵如「法克你」啦之類的話都出籠了。
他听了大不同意,便打岔說︰「不要突然喜歡上人啦,這種事還是仔細考慮一下比較好,就算你肯,我還不答應咧,我也是會選擇的。」
他這種高等的生物,是不會隨便交配的,他們選擇伴侶,便是一生一世,絕對忠誠,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無緣無故就要法克他,他怎麼可以輕易讓她上?
「你!」那女人氣極了,撲上來,想用爪子抓他的臉。
他很優雅地閃開,看見那女人抓不準地一個踉蹌,一時好心伸手拉她,誰知道好心沒好報!一個迅雷不及掩耳,她的魔爪疾如風、快如雨地掃了過來,將他剛毅的臉龐抓出五道血痕,果真是侵略如火。
「你干什麼抓人啦?」他放開她,暗恨自己干嘛還不動如山。
「你追撞我的車!出言侮辱我!還對我性騷擾!我抓你一下算是便宜你了!」見到他臉頰上的傷口滲出血珠子,終于報仇「血」恨,她總算露齒一笑。
豹子見她在一連串尖叫跟粗口之後,總算講出人話,可問題是他為什麼還听不懂?她所控訴的罪行,他根本就沒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