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後的雷雨將夏日的悶熱一掃而空,御花園中的花花草草有了雨水的滋潤,也比往日更加新鮮奪目。
也許是先前實在是太悶熱了,此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趁此機會到御花園中去透透氣。而雨後的園中,空氣最好,視野最佳的地點,就數傍太液池而建的「一覽亭」了。
所以,當龍行雲散步到「一覽亭」下時,發現那里旱已被他僅有的兩位妃子捷足先登時,實在不必太過驚訝的。
「皇上……駕到」。後面的二字尚未出口,小六子已被龍行雲抬手阻止。
由于這「一覽亭」高踞池畔突出的岩石之上,亭中的人又都意在池面。他們來時,竟沒有一個人發覺。
「這里也好。」他繞到亭下岩邊向風的一側,揀了塊平坦的湖石坐下。蕭若君也就罷了,那個江嫚平實在太纏人了,他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她。或許再過幾日,他就該把她送到冷宮里去涼快了。
「姐姐備受皇上寵愛,讓我們這些做姐妹的好生羨慕呢?」順風飄來的,是江嫚平酸味難卻的嬌聲。
「寵愛?有嗎?」蕭若君的聲音還是貫常的冷冷淡淡。不過听得出,她還是蠻驚訝的。
「是呀,大家都這麼說呢。不知姐姐能不能教教我如何……如何才能侍候好皇上呢?」江嫚平認定蕭若君是軟柿子一只嗎?這話也問得出口。
「我?我沒什麼可教的。皇上只不過是愛惜我的才藝,才對我不薄。其實皇上最喜歡的,還是妹妹你……」這一類型的女人。進宮幾年,龍行雲身邊的女人如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她也看了不少,像江嫚平這樣姿容艷麗的女子應該是最合他的心意的。不過,她們往往是得寵快、失寵也快。同她一同進宮的幾位秀女,如今早就失寵的失寵,貶入冷宮的貶入冷宮,年華與美貌雖尚未逝去,但往日的風光再已不復存了。
至于自己,恐怕就是因為一手堪稱京城第一的好琴藝,才能「存活」至今吧。
亭下的龍行雲悄悄把小六子召到身邊,「你可有覺得朕特別寵愛德妃嗎?」如果有這麼一回事,他本人怎麼絲毫不知情。
「這……」皇上這麼問,是要把德妃娘娘打入冷宮了嗎?由于事關宮中口碑最好、地位最高的一位娘娘,小六子不敢妄言。何況,他自己也很喜歡不擺架子的德妃娘娘。
龍行雲臉一沉,「照實說。」
「是……回皇上,在奴才們看來,是這樣沒錯。」德妃娘娘,不要怪他啊,小六于不是故意要害您的,他也是沒辦法。
「哦?你倒是說說看,朕是如何寵愛她的。」有這回事?他竟在不知不覺間,對某一個妃子特別寵愛了?
「德妃娘娘自進宮以來,由才人至嬪、妃,年年晉封。四年以來,皇上您幾乎每個月都會寵幸德妃娘娘,少則一兩次,多則七八次。在奴才們看來,這便是皇上對娘娘特別的寵愛了。」
哦?他自己都還真沒發覺。這晉封嘛,只要不被他厭煩到丟入冷官去呆著,也沒被他冷落到忘記對方是何許人物的話,基本上被他寵幸的女人年年都會得到晉封,這也是他對她們的一種賞賜。
只不過,大多數女人在晉升到昭儀甚至充容之後便開始恃寵而驕,于是就被他扔進冷宮里「悠閑」去了,哪還有機會升妃?至于說到時不時的寵幸,就更可笑了,他只是把蕭若君看作一味調劑品罷了。如果說那些極盡諂媚之事的妖嬈女人都是些大魚大肉,那麼她就是爽口的清粥小菜。大魚大肉吃多了會膩,他總得換換口味不是?
而無心之中,他就這麼「寵愛」了這樣一個女人。該說她是真的天性淡然、與世無爭,還是心機深沉、隱忍不發?但不管如何,她都值得他「另眼相看」。
「小六子,回宮。」他得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麼處置這位特別的德妃娘娘。是繼續把她放在宮里「寵愛」下去,還是比照前面無數個例子,打入冷宮?
龍行雲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留下毫不知情的蕭若君與嫚的話,漸漸地沉人自己的思緒中。
寵愛?!入宮近五年,她從沒想過這兩個字也有被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天。五年……都五年了呢︰想起入宮前的時光,仿佛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那一年,她才十七歲。
《》《》《》
「小姐……小姐……不好了……」蕭若君的貼身侍女隻兒從老遠就開始喊,人隨聲音一起撞進她的閨房。
「什麼事不好了?」端坐的蕭若君僅是淡淡地抬頭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手上的活計。這件五彩斑斕繡的錦袍是娘特地指定、要她繡來作為相府老夫人的壽禮,必須在十天之內趕成。
「小姐,」隻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努力地想把事情說清楚,「我听我娘說,老爺和夫人商量著,要把您送進宮里去了呢!」
「進宮?」忙著上下翻飛穿針引線的蘭花指微頓了一下。
「讓我進宮做什麼?刺繡嗎?」在家里,她繡得還不夠嗎?
「不是啦,小姐。是要你去伺候聖上、給皇上做妃子!」
伺候皇上?那就是要成為後宮三千怨女中的一個吧?蕭若君听了,不但不緊張,神態反而更顯輕松。她推開只完成了一半的繡品,揉著手指站起來,活動一下酸痛的腰背,然後踱到茶幾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喝起來。
「哎呀!我的小姐!我都快急死了,你怎麼還有心情喝茶?」隻兒急得直跳腳,連主僕身份都忘了,劈手就奪下她的茶杯,放在一起。
「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麼好急的?」蕭若君好笑地拿回自己的茶杯,又喝了一口。
「小姐,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我可是都听我娘說了。」由于蕭若君是個寬容的主子,下人自然也就樂于同她親近,而隻兒更是放肆慣了。她一坐上旁邊的椅子,快手快腳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張口就喝下大半碗。她一路小跑著過來,待會兒更要說上一大籮筐的話,這口水啊,得先預備著。
「這皇宮呀,簡直就是女人的墳墓。女人一旦進去了,這一輩子可卻別想出來了。」隻兒繪聲繪色地向蕭若君轉述她從她娘那兒听來的話。
「哦,怎麼說?」蕭若君一臉有趣地盯著她。這隻兒呀,說不定還真有說書的天分。也許以後啊,她還可以靠這個賺錢呢。
「您想啊,這皇宮里頭,皇帝只有一個,而妃子卻有成百上千。這些人里頭,能有幾上人得到皇帝的寵幸?就算僥幸得到了,又有多少機會可以爬到昭儀以上的位子?這宮里可是有規矩的,品位不夠的宮人是不允許其親屬人內庭探視的。至于那些沒為皇帝生下一兒半女、又失寵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下場包是慘……小姐啊,你可得趕緊想想辦法,千萬不能讓老爺把你送進宮去,阿。」
「那又有什麼關系?」蕭若君毫不動容,反倒閑閑地為隻兒已見底的茶杯重新注水。
「小姐,你……」
「其實宮中還有一條規矩你沒打听到。」她把玩著手中的細磁茶杯,不慌不忙地打斷隻兒,
「被打入冷宮的宮人,除罪無可恕者,三年即可被遣送出宮,交由其父母發落。所以,被打人冷宮的人才叫有福。」
「可是小姐……」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如果被夫家送回來,那不就是被休了嗎?這算什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