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些什麼?」冰奴的好心情已經消失。
冷冰冰的晶亮眼瞳,沒有一絲溫度地睨向太後殿的方向。
那神情嚇著了雀兒和趙、李兩位尚宮。
「這個……」雀兒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回道︰「她們認為皇後娘娘不應該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醫治太後怎能算是多管閑事?那群嬪妃也太無端生事了,該好好教訓她們一頓。
「走,我們到太後殿看看。」說完,冰奴轉身朝太後殿走去。
眾人越是阻止,她就越是決心要讓太後站起來。
精誠所致,金石為開。
無論如何,她都要治好太後的病。
☆☆☆
冰奴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大門口,太後殿的宮女們一見到她,便想沖進去稟告,但被她教趙尚宮抓住了,拉到一邊站著。
「出去!傍我端出去,那個女人開的藥,我絕對不吃!」
一走進殿內宮廊,冰奴就听到太後的怒喝聲從里面傳出來,聲音大得連整座園子都听得見,嚇得端藥進去的宮女倉惶地退出來。
她見到皇後就站在門口,雙腿一款就要跪下,冰奴伸手一托,阻止了她,順便接過她手上的藥碗遞給趙尚宮,然後吩咐她退下。
冰奴站在門口,靜靜傾听里面的動靜。
「太後娘娘,您做得對,在沒有確定皇後的目的之前,您千萬不能大意。」內殿里,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嗯,是玉嬪。
「可不是,太後娘娘,她怎麼說都是異邦的女人,哪里會治病?說不定是上國派她來毒害您的,一定沒安好心眼。」另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
原來禧嬪也來了,真是狼狽為奸的兩人。
她們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寢殿里,克守嬪妃的本分,卻跑到太後這里嚼舌根,破壞她跟太後的感情,是想動搖她的地位嗎?
冰奴冷不防地拉開門,斥道︰「我說真正想害太後娘娘的是你們兩位吧!」
她的突然出現,嚇得兩位嬪妃花容失色,慌張地站起來,低頭躲到一旁。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來跟您請安了。」趙尚宮亡羊補牢地稟告。
太後氣得臉上一黑,怒吼道︰「出去!叫那個女人滾回去,我不會見她,也不會吃她煎的藥。」
「可是臣妾已經進來了。」冰奴不理會她的怒氣,冷睇站在一旁的兩位嬪妃一眼後,徑自在太後的病榻前跪坐下來,雙手平舉行了個禮。「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誰要你來請安,你馬上給我出去。」太後行動不便,只能掙扎著坐起來,拿起枕邊的一個銀碗擲向她。
冰奴不躲不閃,任由那只銀碗砸向額際,巨大的踫撞聲伴隨著眾人的驚呼,一道溫熱的鮮血自她額角緩緩流下。
「娘娘!」
雀兒驚叫一聲,連忙遞上一方絹巾。
冰奴用手抹了額角一下,看見沾染在手上的鮮血,微搖螓首示意她退下。
太後也被自己的粗暴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沒有躲開。
她是上國公主,自己砸傷了她,這……
「你……你這異邦女人進來做什麼?真是太無禮了。是……是你自己要進來的,沒有本宮的召見,誰允許你進來?」太後有些心虛地別過頭,不忍心看她額上不斷淌下的鮮血。
幸好上國沒有派人跟來,不然這件事情一傳回上國,恐怕就是一件大事了。
但氣人的是,她怎麼還不尖叫逃開,趕快去請太醫包扎呢?
萬一流血過多怎麼辦?
額頭留下疤又怎麼辦?
「臣妾是來看著太後娘娘的病好一點沒有。」冰奴若無其本地問道,故意忽略額上隱隱作痛的傷口。
「我說過,我不要喝你開的藥。」太後說得有些氣虛,凶惡的眼眸怎麼也不敢看向她的臉。
「不喝臣妾開的藥沒關系,不過太後就會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請問一下,您有多久沒有出去外面曬曬太陽了?」
冰奴這話一說出,四周就響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大概沒有人想到,她會這麼無禮的對太後說話吧。
「皇後,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無禮的對太後說話,這樣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玉嬪義正辭嚴的指責,終止于冰奴的一記冷眸,寒冰般的眸光瞪得她畏縮地坐在一旁。
「依我看來,你們才是真正不希望太後好起來的人。試問你們在我未來之前,有多久沒有來向太後娘娘請安了?一個月還是一年?突然這麼熱心地跑來阻止太後服藥,是真為她好?還是為了對付我?」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冰奴的話問得兩人啞口無言,一臉尷尬地低下頭。
她們確實是大半年沒有來太後殿請安了,因為每次一來,太後不是罵就是教訓,久而久之,誰也不想再到太後殿來不只是她們,就連皇上也很少踏足進入。
「你……你怎麼可以如此放肆,你怎麼可以對我這個太後這樣說話?」太後氣喘吁吁,一張臉漲得通紅。
偏偏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因為大家都震懾于皇後的威儀。他們不但親眼看到皇上與皇後同乘龍輦,還從一些碎嘴的宮女口中得知,皇上夜夜睡在皇後殿里。
所以沒人願意得罪皇後,更何況太後不良于行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早在宮中沒了權勢。
「來人啊!把這無禮的女人給我趕出去。」唯一還看不清楚情勢的是太後,她氣得吆喝著。
只是沒有人听她的命令移動一步,她們全部低首站在一旁。
「太後娘娘,如果你想打我的話,就自己站起來,自己動手吧!因為這個屋子里,除了你之外,沒有一個人的身份高過我,怎敢對我動手。你要真不服氣的話,就把腳治好,重新拿回屬于你的權力,別讓人看不起。」
冰奴說出了太後心底的痛苦。這些年來她確實是這麼過的,不甘心權力被奪,不甘心自己越來越不受尊重,所以變得暴躁易怒。可是結果呢?換來的只是眾人的憎惡和疏離而已。
連她的親生兒子都不理她了,只是在門口問個安,連見面都不願意,即使見了面,也是以爭吵結束。除了爭吵之外,她已經遺忘了其他的表達方式。
所以听到冰奴這些話,她有些震撼,也有些心動。一個習慣權勢的人,是不會甘心屈就于這座金絲牢籠的。
冰奴非常了解這一點,她靜靜地看著太後沉思。
「把藥拿過來。」太後終于讓步了。
冰奴接過趙尚宮手上的藥碗,穩穩地放到太後的手上。「只要太後能夠真心服藥,臣妾有把握一定讓您站起來。」
太後坐在床上,盯著那碗藥汁許久,瞪到它的熱氣幾乎都要消散了,才終于嘆了口氣,仰首喝下那碗藥。
「我不是輸給你,我只是不想一輩子這樣而已。」喝完藥後,太後有感而發地說。
她要雙腳再站起來,再次踏上土地的感覺;她想再回味一下什麼是尊嚴,什麼是行動的自由。
「我知道,太後娘娘是最堅強的女性,您是皇上的母親,是一國的國母不是嗎?」冰奴含笑的握住她的手為她打氣,看著她嚴肅的臉龐慢慢地柔和。
她知道太後的心已經重新燃起希望。
「您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治好,您必須要定時服藥才行。」
「你放心,我會的。為了能夠把你這異邦女人踩在腳下,為了不讓你破壞宮里的規矩,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雖然太後已經相信她了,但強硬的個性一時改不了。
「這樣最好。」冰奴微笑地站起身,走向門口。她相信以太後的驕傲,一定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