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言重了。」紀軒冷然一笑,她用恩情當盾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只不過是把一群不知尊重主母,不服從命今的人處罰一頓而已,教他們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女主人,應該听誰的話。」
他的話無疑是再一次宜示紫蘿的地位跟身份。
他絕不允許再有人看輕她。
「侯爺,小的知道了,求侯爺饒命!」
「少夫人原諒啊!」
「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見風轉舵的告饒聲不約而同的傳來。
紫蘿原本就是個仁善的人,見到大家為了她被懲罰,心中早已不安,因此也焦急的代為求情道︰「相公,他們都已知錯,請放了他們吧!」
她就是這副柔弱心腸,容易讓人心生憐愛。
「沒听見少夫人的話嗎?還不放人?」原本此舉就是為了穩固紫蘿的地位,讓所有人知道女主人只有一個,現在紫蘿為他們開口了,他當然樂于做個順水人情。
紫蘿喜出望外,親自走到門外,為那些受罰的人松綁。
「謝謝少夫人、謝謝少夫人。」眾人無不感激她的寬宏大量,紛紛跪地叩謝。
「你……」這分明是和她作對!章惠娘懷恨的看著這一切。「你竟然為了這個賤女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太大意了,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紀軒會喜歡上孟紫蘿。
她不應該把孟雲湘的女兒弄進府來的。
而且她已清楚看出紀軒要奪走她主母地位的決心,看來明戰是不成了,必須暗謀才行。
于是她口氣一緩,笑著道︰「這件事情是娘處理失當,其實我不過是關心兩個丫環的傷,叫人帶她們過來看看而已,現在見她們差不多都好了,我心也放下了。紫蘿。」她提高音量呼喚著。
一听見叫喚,正關心下人傷勢的紫蘿立刻站起來走回屋內。「老夫人。」她恭恭敬敬的走到章惠娘面前。
章惠娘抑下心里恨之入骨的厭惡感,佯裝親切的拉起她的手,道︰「傻丫頭,怎麼還叫老夫人呢?我是紀軒的娘,也就是你的婆婆,莫非你看不起我這個婆婆?」
「不,不是。」紫蘿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驚惶的搖頭,「媳婦不敢。」她不明白老夫人的態度為什麼轉變如此大。
「那還不叫娘?」
紫蘿看了依然眉頭緊蹙的紀軒一下,這才羞答答的一福身。「娘。」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章惠娘拉著她、的手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對紀軒沒有辦法,她就將心眼放在孟紫蘿的身上,瞧她笨頭笨腦的樣子,一定很好掌握。
紀軒一時也不明白章惠娘的用意,只希望她又別有心機就是。
「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帶紫蘿回去了。」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將紫蘿帶離她遠一點。
「怎麼?難得我們婆媳盡釋前嫌,想多談談也不成嗎?」她佯裝失望的對紫蘿抱怨。
「這……」一向和善待人的紫蘿當然不忍見章惠娘生氣,尤其她又極想化解兩人間的深仇大恨。「相公,就請讓我留在這里多陪陪娘好嗎?」
好騙的傻瓜,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保護她?他不悅的攏緊雙眉。
「好不好嘛!軒——」每當她有所求時,都會這樣呼喚他的名字。
「算了,你愛留就留吧!」相信這事之後,短期內老夫人也不敢對她怎樣,姑且靜觀其變好了。
「謝謝相公。」紫蘿巧笑倩兮的送他出去。
★★★
紫蘿對庵堂里的太夫人總有一份牽掛和關心,因此,翌日在向老夫人請安之後,就帶著春花和秋月一起前往庵堂,再度造訪深居簡出的慈藹老者。
「請向太夫人稟報,說少夫人來向她老人家請安了。」見一名小尼姑守在庵外,秋月走向前說明來意。
小尼姑有禮貌的一揖,道︰「是,少夫人請進來。」
這是一座木造的結實庵堂,里面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
太夫人正跪在蒲團上,虔誠的誦讀經文。
紫蘿盈盈下拜,上了三灶清香之後,安靜的跪在太夫人身後听她誦經。
許久之後,太夫人誦完了課,回過頭來一笑。「你來了。」
紫蘿緩緩的張開眼楮,有禮的道︰「是的,孫媳婦紫蘿來拜兒太夫人。」
「世外之人,早忘了七情六欲,忘卻世俗的紅塵往事了。」她站起來走到紫蘿的面前,將她拉起。
「第一次初見是緣分,第二次再見則是孽,你實在不應該再記得這個地方。」太夫人慈愛的語氣中卻有一份愁悵。「以後還是別來得好。」
徒添愁怨啊!
「為什麼呢?」太夫人話中的玄機教人不解。「身為您的孫媳婦,來向長輩請安是應該的。」
不明白太夫人的態度為什麼與前次截然不同,難道這中間有什麼誤會,或不對的地方嗎!「除非太夫人討厭紫蘿,不喜歡我這個孫媳婦。」
「怎麼會呢!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比你更適合這個身份,也沒有誰比你更令我滿意的了,只是我既是出家之人,當以清靜為重,不喜歡被世俗打擾罷了。」
如何能告訴她,她是自己的親孫女,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多年,誦經祈佛好不容易盼回來的親血脈啊!
可是她的罪孽太深重了,以致親兒終身得不到快樂,郁郁寡歡而死;令兒媳婦一生守寡,以恨念支持生命活著;讓親生血脈寄人籬下悲苦了十七年,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當年的執念所造成的,現在她只能帶著滿身的罪孽一一向他們贖罪,在這庵堂里不斷的懺悔而已,又怎麼敢奢望親情的溫暖,那是會遭天譴的。
可是她的悔、她的罪紫蘿並不了解,只是一心想做個稱職的孫媳婦,所以她不畏太夫人的冷淡,依然謙恭的請求接納。
「那就請讓紫蘿每天在向老夫人請安之後,到庵堂來听您誦經講佛,讓紫蘿沐浴在您的慈善之下,也為已過世的母親積一點福報如何?」一想到過世的苦命母親,紫蘿美麗的水眸不覺黯然。
同時,太夫人的眼角也濕潤了,但她很快的別過臉拭去淚水,並未讓紫蘿察覺。「你娘她……過世了很久嗎?」
紫蘿微微低下頭,歉然的拿起絹帕輕拭眼淚,經快一年了,她是在病魔的折磨下過世的。」
在她心里最為掛念和不舍的就是母親。一生的痴情、一世的等待,毫無怨言,默默承受著孤寂與輩短流長,結果換得的是什麼?一份永無回應的絕情,以及一輩子不堪的名聲。
說不怨是假,說不恨是虛,只是這分怨、這分恨,她無從報復起,因為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害了她娘的人。
那個無情無義的父親究竟在哪里?
「你……怨過命運嗎?」再一次輕嘆出聲,太夫人濕紅的眼望向菩薩,然後垂首懺悔。
「我……我不知道。」紫蘿坦誠的道。
對這位僅見過兩次的太夫人,她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以及不知何來的孺慕之情,就像是已經認識很久的親人長者一般,自然而然的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
「我只知道我娘在世時,一再教導我要認命,不要懷恨。她告訴我,我比她幸福,因為找有朝—日會見到我爹,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回想起娘在病榻前告訴她的話,就不由得一陣鼻酸,因為至今她仍無法達成代娘見爹一面這樁心願。
她的話讓太夫人雙肩聳動,喑啞地道︰「好了,時間不早,你應該回去了。」
她始終沒有回頭再看紫蘿一眼。
「那太夫人允許我再來嗎?」她再一次詢問。
希望有機會再來看看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