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口氣中的柔意略減。「天快亮了,你回去吧!」他伸手扶她起來,牽著她緩緩的走出卉園。
他肯放他走了!
她心中涌起一股欣喜,接著是一份悵然,她有些失落的水眸望著他。「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這個跟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她想永遠將他記在心底。
他的手似不經意的撫過她雪女敕的臉頰,引起她一陣輕顫,「你希望知道?」
她愣愣的點頭,然後又急切的搖頭。「不,不用了。」知道又如何,他們是不能再見面了。
「我走了。」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她低頭匆匆的逃離他的身邊,怕自自己再回頭。
一回頭她就走不了了,一回頭她怕自己成為人人唾棄的婬婦,一回頭……怕會求他帶她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囚禁她的牢籠。
所以她盡力的奔跑著,急著遠離他,怕自己會作出錯誤的決定。
跑過假山、小徑和竹林,她終于回到霓霞館,匆忙躲人房中。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一雙眼楮默默的追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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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晚之後,紫蘿再也不敢在夜間出門,連霓霞館的大廳都不敢踏出一步,常常一個人發呆,一坐就是一天,時間在怔忡中流過都不自知。
春花、秋月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去打擾她。自從數日前她救了謹兒之後,她們對她的態度明顯的改變,不再放肆和瞧不起,相反的以誠敬的心侍奉。
對身為丫環的她們來說,一個善良仁慈的主子是她們最期待的,可是偏偏那些身為主子的人,總是頤指氣使,一點也不把他們這些下人當人看,稍有不滿,輕則打罵,重則逐出府或轉賣他人,毫不悲憫他們可憐的身世和苦苦的哀求。
紫蘿在指揮使府內,雖然沒有權力和地位,且還被侯爺遺棄,被老夫人仇視,但她仁慈且寬大的心令人敬佩,比起那些把怒氣和怨慰發泄在下人身上的主子,她真是好太多了。
也因此,她們在老夫人的面前盡量替紫蘿說好話,不再挑剔她,也不會限制她太多的行動,冀望有一天,老夫人能消除對她的壞印象,開始對她改觀。
所以府里許多不知情的下人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都開始悄悄的議論,除了為她抱不平外,各種臆測也紛紛出籠。
有人說,老夫人的生肖跟少夫人的生肖不合,同樣屬豬的兩人生辰相克,所以老夫人和侯爺才會不喜歡她。
也有人說,少夫人在娘家時另有所喜歡的人,是侯爺橫刀奪愛以重金厚聘強娶過來,所以少夫人才會郁郁寡歡,終日待在霓霞館里不肯出來。
包夸張的是,還有人說侯爺娶少夫人是奉命行事,因為少夫人的娘家是京里有權有勢的大官,侯爺不敢拒絕才勉強迎娶,結果造成一對永不相見的怨偶。
惟一不受傳言影響的是正在互相爭寵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經吵得不可開交的她們,哪還有心思去管那些閑事,她們惟一擔心的是,誰霸佔了侯爺的心,讓他最近都沒有回到房里來,猜想對方究竟施了什麼媚計,將侯爺的心迷住了。
她們萬萬想不到的是,這些日子紀軒都在霓霞館附近逗留,注視著館內的一切。
「少夫人,謹兒來看你了。」秋月拉著謹兒的手,滿面笑意的走進內室。
正在沉思的紫蘿沒有听到她的叫喚,直到兩人來到身邊,連喚了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哦,謹兒你來了。」
她竟然想那個男人想到出神。
收回思緒,帶著柔美的微笑,她牽著謹兒的手到圓桌前坐下。「怎麼樣,傷好一點了沒?三夫人有沒有再刁難你?」
少夫人一點也沒有主子對待下人的氣焰!
謹兒感激的搖頭,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少夫人,謹兒今天來是要謝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菩薩心腸,今日謹兒可能就要成為三夫人的棍下冤魂了,謝謝你……謝謝你。」她不斷的叩頭道謝。
「快別這麼說,趕快起來。」紫蘿忙扶起她,拿出手絹為她擦干眼淚。「我听說三夫人失竊的東西找到了,以後她不會再為難你了。」她牽起謹兒的手重新坐在椅上。
秋月送上一杯水,道︰「所以這一切都要感謝少夫人,如果她那天被打死了,這個冤情一輩子都無法洗清。」一想起三夫人的狠勁,她至今還余悸猶存,暗暗感謝上天,幸好她服侍的人不是三夫人。
「別這麼說,我相信三夫人也不是故意的,現在她心里一定也很難過。」紫蘿以她憐憫的心,來想象柳雙雙可能有的悔意。
只是這句話听在三個丫環的耳里,卻更顯得諷刺,因為三夫人非但沒有反省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害得在她身邊服侍的奴婢人人自危。
「謹兒真羨慕兩位姐姐,可以留在少夫人的身邊伺候,不像我……」苦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她難過的低下頭去。
紫蘿無言以對,因為這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事實上自己的處境又比她好多少?
「心的伺候她我相信三夫人會喜歡你的。」也只能這樣安慰她了。
閑談幾句之後,謹兒不敢多留,很快的告辭,春花和秋月送她到門口。
謹兒走後,她們剛轉身要走回屋里時,蔣震天從遠處走了過來。「春花、秋月。」
兩女趕忙躬身行禮。「蔣副將,又來見少夫人!」
蔣震天朝霓霞館走得勤,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雖然她們有心隱瞞老夫人,可是他們一個正值盛年,一個花樣年華,這樣的情形很容易在府里引起閑話,到時就算她們不說,老夫人也一定知道。
那時,勢必引起一場禍端。
「所以,為了保護紫蘿,她們互看對方一眼,決定請蔣震天離開。
「紫蘿在休息嗎?」他直接往屋里走。
兩名丫環忙往前一站,攔住他。
這舉動令蔣震天疑心,焦急的問︰「怎麼了,是不是紫蘿不舒服?」他忙著推開兩女往里面奔去。
糟了!
兩人一慌,迫在後面喊道︰「蔣副將,天快黑了,少夫人恐不便見客,你請回吧!」
「怎麼回事?」紫蘿從內室走出來,看到這慌亂的一幕。
「紫蘿,你怎麼樣了,是不是人不舒服?」蔣震天關心的跨步上前,拉著她的手急問。
這個動作太唐突,紫蘿矜持的縮回雙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急得亂了分寸。」感覺到自己的動作突兀了些,蔣震天不自在的模模脖子,口拙的解釋。
「沒關系,春花、秋月,什麼事?」她轉頭柔聲詢問兩名丫環。
兩人相視一眼,心虛的低下頭去。「沒有。」
她們怎麼敢告訴她真話呢?
少夫人心地善良,一點防備人的心都沒有,完全沒看出來蔣副將別有情意,還以為他只是來關心一下而已。
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
「沒事?」可是兩人的表情卻教人無法相信。
「我看她們是太閑了,你該多找些事給她們做才是。」他越看這兩名丫環越不順眼,連他都敢欄,太不知分寸了。
兩丫環背著他偷偷伸了伸舌頭,做個鬼臉,逗得紫蘿噗哧一笑,想不到她們也有俏皮的一面。
「怎麼了?」只有蔣震天一臉茫然。
「沒有。」她優雅的掩嘴輕笑,「只是想起在蘇州的彩衣,不知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以前舅母罵她時,彩衣總是會不平的在背後偷做鬼臉,現在看到春花、秋月這樣,讓人不禁想念起她。
「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如果我有機會再去蘇州,或者有人到蘇州去的話,一定要他們到孟家去看看彩衣,將她的近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