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賞月是詩人之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何不放開心胸好好跟我享受這月圓美景呢?」
「我沒有三爺的雅興,也沒有詩人的閑情逸致,只求盡快將事情辦好,以盡自己的本分而已。」她嘆氣的道。
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閑嗎?都沒有正事好做,可以跟他乘風賞月嗎?
「前面有間野店,你如果不想行夜路的話,我們可以在那里休息。」仿彿故意跟她作對似的,他突然放棄夜行的計畫,指著前面不遠處道。
柳無言翹首朝他指的野店一看,連炊煙也沒有,根本像間沒人住的鬼屋,隨著馬蹄漸行漸近,更看清楚里面沒有半點光亮。
他老眼昏花了!
「三爺確定那是間野店?」鬼住的荒野之店。
秦梵將馬停在殘破的店門前,荒涼的屋子在黑暗中看來,似乎鬼影幢幢隨時會有魔魅之物跑出來一般。
嗯,很好,他喜歡,正是他現在所需要的樣子,他希望黑暗、恐懼能卸下無言的偽裝,逼回她原來的真性情。
「我們今晚就決定在這里過夜。」跳下馬,秦梵舉步前進,倏地,他又回頭警告道︰「別想私自騎馬逃走,你不想那麼快被趕出敦煌吧?」說完,他漾著笑進入破屋內。
柳無言寒著一張臉。他背後長眼不成,怎麼知道她正想這麼做呢?無奈的放下偷執起的韁繩,悻幸然的躍下馬來,系好繩索後跟著他進入屋內。
一進去濕霉的腐朽味道就嗆著了她的鼻,更篤定了她先前的猜測,這里果真是一處荒廢的鬼屋。搖搖欲墜的屋梁隨時有塌下的可能,殘缺的家具散落一地,陰暗嘲濕的縫隙像窩居了無數的老鼠跟蛇,看來陰森恐怖,教人想不毛骨聳然都很難。
「咱們太守府的副總管,可不是軟趴趴的無能角色,不會因為這樣就嚇得不敢住吧?」
幸災樂禍的秦梵不改笑謔的本性,看她微微蹙眉的樣子,又出言挑釁。
「屬下是在為三爺擔心,怕三爺養尊處優的身體禁不起里面的濕氣,著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講諷話她還會輸給他嗎?
卷起袖子,她著手清理出一塊干淨的地方,拍拍手,就地而臥。
秦梵站在旁邊環胸觀望。
她的膽識跟隨遇而安的本事,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的,原本還冀望她會有一點小女兒家的驚嚇姿態,誰知道……唉,真是奢想了。
「怎麼樣,你不想歇息嗎?還是改變主意要連夜趕路了?」被那雙賊眼看得渾身不自在,柳無言忍不住坐起來出聲問道。
秦梵倚向木柱,瀟灑的交疊雙腿,俊眸往四周一瞟,「就這個樣子教我如何睡呢?」
難不成還要她幫忙鋪床?應不應該提醒他,是誰害得兩人必須露宿野外,住這陰森鬼屋的?
「三爺想怎麼樣呢?」
「就我所知,下屬應該為主人鋪床才是。」他大言不慚的開口。
柳無言冷眼一瞪,縴白的手指緊緊成握。什麼叫自大又自私,眼前這人就是。
罷剛才一副將她捧在手心的大情人模樣,一眨眼又恢復成高高在上的主子。
「那需不需要屬下再想個辦法,騎著馬回頭去幫您尋棉被、枕頭、床墊之類的東西回來呢?」她冷聲說道。
「這倒不必,我這人好說話,只要你幫忙張羅干草,鋪個草床我能睡能躺,這就成了,一點也不會麻煩。」
這人的臉皮簡直厚得可以當牆。
也罷,基于他是主子,自己是下人的份上,她勉為其難的為他鋪床。
不情願的站起來,柳無言在破屋內外搜集足夠的干草,照著自己草床的方式也為他鋪了一張。
「好了,這樣總可以了吧。」她瞧也不瞧他一眼的回到原來的位置,側身躺下。
可是睡沒多久,她就被身後異樣的聲響吵醒,一回頭,就看見一張放大的俊顏映在眼前,黑色的眼瞳正含笑的看著她。
「你這是干什麼?有床不睡跑來跟我擠干嘛?難道是作賊心虛怕鬼不成?」搞什麼?不會是想亂發情吧?
見她要坐起來,秦梵的大手一扣,攬住她的柳腰,預防她逃走。「天寒地凍的,你不覺得兩個人抱在一起睡比較溫暖、舒服嗎?」說著他連腳都跨了過來,緊緊的纏住她。
她的柳眉不悅的擰起,連紅艷誘人的朱唇都抿成一直線。「三爺怕冷,無言再為你多堆一些干草暖床就是了,不需要這樣抱著我,我可沒有跟人同床共睡的習慣。」
手肘一撞,她狠狠的襲向他的胸口,想把他撞下床去。
秦梵一手撫著胸口,一手仍按在她的腰上,哀聲痛呼,「別忘了今天晌午你才從我的床上爬起來而已,怎麼會說不習慣呢?要是將來咱們成親了,該不是要叫我這新郎倌睡地板,你自己獨佔一張床吧!」
這個混蛋說的是什麼渾話!抽出靴里隨身攜帶的匕首,她冷著臉抵著他的咽喉道︰「成親這種玩笑三爺還是找別的女人開去,無言可從沒這妄想過。」鋒利的刀尖毫不客氣的刺入他的肌膚,滴下一滴鮮紅的血珠,沿著刀緣滑下刀柄。
好狠的女人!
秦梵俊俏的臉龐噙著一抹邪笑,右手反手一轉,扭開她玉手的同時也奪去了她手上的刀,臉上的神情不若平時的溫和,反而予人一種發寒的邪佞感。
「你若是想報復就動手殺了我吧!」她閉眼仰頸以待。
月光從窗外射進來,照在她白玉無瑕的臉上,越顯現出她的美麗出塵。
「我看起來像很會記恨的人嗎?」他拋開刀子,抹了一下頸上的紅色血珠。
柳無言很想說不會,可偏偏她是個不願說謊的人。「會,不過也許你想用另外一種更殘酷的方式折磨我。」
在月光下,她從他的眼中看到另一簇熟悉的火焰,那是稍早時他在藥力催促下燃起的狂熾,現在雖然沒有了那份藥力的催情,但他眼瞳里的渴望卻是更加強烈。
她明白自己的武功不及他,以現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她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在無法拒絕,又不願怯懦求饒的情形下,她選擇認命一途,于是她朱唇一咬,準備閉上眼承受接下來的屈辱。
他藉著月光看見她的神情,清妍的五官上滿是無奈的認命,那種絕然、仇怨使得那只游移在她身上的手倏地停住,原本狂熾著的秦梵突然回復了理智。
打了個大呵欠,他慵懶的開口道︰「真是無趣,抱你的感覺跟其他人實在差太多了,但是今晚冷得很,也只有將就點了。無言,你就湊和著,跟我取取暖擠上一夜吧。」
他突然的轉變讓她怔住,不解的直瞪著他已經閉上的眼。「你……你不是……為什麼……我……」接下來話她問不出口。
秦梵沒有睜開眼,抱住她腰際的手也沒有移開,整個人動都沒動,「你不需要害怕,我也不希望你恨我,反正我有的是耐心,等你慢慢接受我。」
吐在她耳邊的低語,騷動她的右臉,也騷著她築著牆的心,冰冷的麗容漸漸軟化。
雖然此刻她還不能肯定他的話,但卻不能不被他影響,如果沒有那麼一段仇橫隔在他們中間,或許她會有被他打動的一天也說不定。
第六章
一夜無眠,柳無言經過一夜的猜測,還是模不清秦梵昨晚的反應為何,他明明想抱她,可是為什麼在最後關頭卻放棄了呢?
當然,她不會認為那是他良心發現,因為他的良心早在第一次強要了她時就不見了,可是若不是良心那是為什麼?難道真如他所說的是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