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俱地迎視著他那雙銳利的鷹眼,而後轉身離去。這次,紹諭只是默默的佇立在原地,沒有再跟著她。
母親的病情加重了,原本已經減輕的咳嗽在這兩天又轉為劇烈。
姿菁依著微弱的燭光繡著鞋,耳邊听著那駭人的咳嗽聲,手不由得微微顫抖著。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為自己生為女兒身感到無奈。如果自己是個男子,說不定就能找個好一點的工作,多賺一點錢來幫母親醫病,也不用讓母親受這種折磨了。
事情到這個地步,她已經無能為力了,還是順從倪寶的意思,嫁給凌紹諭吧!這樣說不定還能為母親跟弟弟謀一條生路。
她立時放下手中的針線。既然決定了,她就得馬上去見倪寶,談好條件,她怕再一耽擱,自己就會改變心意。
第三章
清晨,天未全亮,紹諭就一個人在乘風院的庭院里練劍,想藉此把折騰了他一夜的縴細身影趕走。
可是他越練,那道身影就越明顯,他越想忘卻那震撼人心的美貌,就越為她那強忍創傷的神情而心痛。為什麼?一向將女人當作是發泄工具的他,為什麼會對一個才見過一面的姑娘如此的掛念呢?他不是已經決心不成親,不給凌家一個繼承人了嗎?為什麼還會對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動情尼?
他瘋狂的舞著、練著,任憑汗水濕透衣衫。
「紹諭,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他。
紹諭收劍斂勢,望著步入庭園的紹淵,他仍是輕搖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的公子狀。
「什麼事?」紹諭淡淡的問。
紹淵不理會紹諭的冷漠的神情,逕自走入涼亭坐了下來。「你還記得上次被我放走的那位女扒手嗎?我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了。她叫姿菁,和病重的母親及弟弟住在城郊,平常就以刺繡為生。」
看紹淵說到她時那陶然神情,紹諭心中不自覺升起了一股酸意。他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這種表情談她,即使是紹淵也不行。
他軒眉微蹙,語氣仍然冷淡,「你調查得倒挺詳細的,花了很多時間?」
「這倒沒有。」紹淵並沒有被他那冷漠的神情嚇到,反正老大長年到頭都是那種冷冰冰的樣子,他早見怪不怪了。「我是陪尚雪去買繡品時遇到她的,當時正巧她被繡品店的人刁難,就和尚雪聯手幫了她一把,順便問問她的背景罷了。」
紹淵說得輕松,紹諭卻听得沉重。她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磨難?他眉頭蹙得更緊了。
「我打算今晚去見一見她,因為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現在城內賣繡品了。」自從知道她會進城來做買賣後,他總會偷溜出去,找藉口去看看她、買她的東西。可是最近兩天,她突然不賣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他想去查查看。
「你要去見她?」紹諭的聲音提高了些。
「有何不可?」為何紹諭對他要去看姿菁的事感到不悅?「你該不會是還在記恨上次的事吧?區區幾十兩銀子也值得你氣那麼久,這樣好了,我代她還你就是了。」
紹淵從懷里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石桌上,「這樣就兩不相欠了。下次看到她可別再追著她討,說不定她會成為你的弟媳婦呢!」
他是當真的?紹諭驚覺到紹淵認真的表情,他不是主張博愛的公子嗎?難道竟對她動了真情?
姿菁怕驚動床上的母親,示意弟弟到門邊來,悄聲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爹恐怕再也沒辦法幫我們了,倪寶最近闖了大禍,爹一家子都快保不住了,哪還管得到咱們!」
「什麼禍事?有這麼嚴重嗎?」
「本來很嚴重。現在可能沒什麼了。」姿菁咬牙切齒地道。
此時冠均才發覺姿菁的神情不太對勁,「怎麼了?他們欺負你了?」
「何止欺負?他們簡直是陷害外帶恐嚇!」一想起他們那狡猾的嘴臉,姿菁的聲音就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嘛!別淨打啞謎。」冠均催促著。
姿菁把上次在倪府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冠均听了暴跳如雷,「他們怎麼這麼無恥?為什麼倪寶闖的禍要你來償,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也真是的,為什麼要答應他們那種無理的條件呢?」他不悅地叫嚷著。
「我也不想啊!」姿菁無奈地道︰「是他們保證一定會醫好娘的病,讓你上學堂,善待你們,我才答應的。」倪寶一听說她答應嫁人凌家堡,馬上提出這個條件。
壁均當然明白姊姊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完全是為了他跟娘,可是他就是舍不得姊姊這樣糟蹋自己。
「听說凌家的大少爺是個怪人。」冠均憂心地說,「你怎麼能答應!」
「怪人又怎麼樣?最起碼他是個有錢人。有了錢,我就可以讓你跟娘過好一點的日子。如果他短命點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遺產呢!」姿菁聳聳肩,自我安慰地說著。就算她不嫁給這個病表凌紹諭,以她的家境,又能嫁給誰呢?誰又是她理想的對象呢?
想到對象,姿菁忍不住伸手撫模掛在腰問的錢包。為什麼她總想起這個錢包的主人?她甚至還感覺得到,他那銳利的鷹眼正無時無刻的盯著自己。
唉!多想無益,反正命中注定她這一輩子是不會再遇見他了。
壁均無奈,只能怨上天的不公平,這麼美麗善良的姊姊,卻有如此悲慘的命運。「婚期訂在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月底,成親前倪寶會接我到倪府。他們希望我從倪府出嫁,說是給我面子。」其實是他們不願讓人知道倪文樂外頭另有小妾和子女吧!
「這麼快?只剩十幾天而已,要不要告訴娘呢?」
「千萬不要,我不想讓她的病情受到影響,等成親前再告訴她吧。」
屋內又傳未了一陣陣的咳嗽聲,姿菁對冠均說道︰「娘醒了,你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
明白姊姊心中的苦,冠均了解的低頭入內,留下姿菁一個人獨坐在月光下沉思。
「明月如畫,美人如詩。好一幅動人的畫面。」紹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姿菁的面前。
對于他的深夜造訪,姿菁頗感意外。她認得他是常來替妹妹買繡品的公子。現在像他這樣注重兄妹之情的人很少了,所以她對他很有好感。
「公子是來替令妹買繡品的?很抱歉,我已經不賣了!」雖然見過多次,可是她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為什麼不賣了?是不是找到更好的事情做?」紹淵輕搖著摺扇,在離姿菁不遠的木樁上坐下來,神情一派自在,並不受周遭的簡陋環境所影響。
「不是找到好事情做,而是我要成親了。」姿菁一臉的無奈。
對這突來的消息,紹淵頗為震驚,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動情,竟會落了空。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半點的喜悅?「你不滿意這樁婚事?」
「無所謂什麼滿意不滿意,畢竟對方是財大勢大的有錢人家,不管我滿不滿意都得嫁過去!」
是什麼人敢在蘇州城里逼婚?他一定要把對方揪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對方是誰?我替你去退了這樁婚事。」然後親自娶你。紹淵在心里補上一句。
雖然感激他的好意,但他只是個常來買繡品的客人,她怎麼可以讓他為了自己而得罪凌家堡呢?
「多謝公子美意,可是這是我的私事,不勞公子費心。公子今晚到此是為令妹買繡品的吧!正好我這里還有一些,就送給公子,做為你們兄妹這些日子來對我照顧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