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喝酒麼?」不知過了多久,鳳于飛身旁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作夢!」
「那妳能否……」
「閉上你的嘴!」轉過頭去狠狠地瞪視著獨孤天涯,但鳳于飛卻發現他的眼中又出現那令人心碎的深情。「不必再演戲了,我永遠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我從來沒有演過戲。」獨孤天涯嘆了一口氣,但眼眸卻怎麼也舍不得離開鳳于飛的臉。他望著她,傻傻地望著她,心中升起一股溫馨及憐惜。「妳瘦了……」
「我是瘦是胖都與你無關!」鳳于飛撇過臉去,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再別相信,也再別理會他的一言一語。
之後的這一路上,獨孤天涯真的再也沒開過口,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天邊的暮色,靜默得令人有些害怕。
當夜色降臨時,鳳于飛取出了車里老樵夫特地為她準備的燒雞,一小口一小口地嚼著,但不知為何,月復中雖饑、口中卻食之無味,手中的燒雞只吞了兩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多吃些,妳太瘦了。」望著她吃飯的模樣,獨孤天涯愛憐地說著。
皺起眉,鳳于飛點了他的啞穴,清了清手,繼續鞭策著馬往前行。但或許是大病初愈,讓她覺得有些疲憊,可是她依然強打著精神,望著四周愈來愈荒涼的景色……
一直到馬車因路面顛簸而彈跳了一下,鳳于飛才被四周的寂靜嚇得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想握緊馬韁,卻發現手中已空無一物!
自己怎麼睡著了?!
倏地睜開眼,鳳于飛這才知道不知何時,她竟躺到了車內,身上還覆著一條薄被!
而由被風掀開的車簾縫中,她望見了一個熟悉的側影,一語不發地策著馬車前行。
風吹散了他頰旁的發絲,他那一向爽朗、豪邁的臉龐雖有些憔悴,但在月光的映照下,卻依然顯得那樣神秘而又獨具魅力,而他的眼眸如星,定定地望著前方。
望著他的臉,所有的前塵往事,所有她以為遺忘、不在乎的種種情感,也一古腦地浮現在鳳于飛的腦中。
為什麼要出賣她……
突然涌上心頭的一股強烈情緒,讓鳳于飛的眼眶熱了起來,她咬緊下唇、握緊雙拳,不讓口中的那股強壓了半年的痛苦有流泄的出口。
半年了,她依然忘不了,忘不了是他幫著郁勝男來傷害她!
就算她的確是想由他那里得知洞窟的秘密,但她從未惹惱過他,也從未有加害他之意,難道就因這個臉龐、就因他愛上郁勝男,覺得這個臉龐不該屬于她,就這樣待她麼?
只是,既已決定要傷害她,為何還要救她、還要用那種眼光注視她?為何還要用那種真誠的關懷來面對她?
而自己又為什麼在那種眼光下,依然沒法把持那顆受傷的心……
任淚水在臉上奔流,但鳳于飛只是把痛苦埋在心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為了避人耳目,減少一些麻煩,因此鳳于飛換了一輛馬車,並將自己與獨孤天涯都改了裝扮,但盡避如此,他們前進時依然遭遇了一些零星的攻擊。
鳳于飛知道,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態,是無法抵擋任何一次的群體猛攻,因為她體內的氣已愈來愈不受控制了!
若哪天,有人不再以個人突襲形式出現,而是集結成伙,那她真要命喪黃泉了。
望著鳳于飛一天比一天虛弱,獨孤天涯急在心里卻無法言說,而每當他以關懷的眼神望向她時,她總是躲閃,怎麼也不肯正視他的眼眸,這時,他也只能無聲地嘆息。
但或許是上蒼垂憐,當他們抵達大漠的邊緣時,再沒人來騷擾他們。
總算松了一口氣的鳳于飛,在進入大漠的第三天後,解開了獨孤天涯的啞穴,畢竟若長期閉住他的穴道,弄不好一個不小心,他這輩子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了。
「妳沒事吧?」這是獨孤天涯啞穴被解開後的第一句話。
沒有作聲,鳳于飛只是靜靜地望著遍地黃沙,心中百味雜陳。
「累麼?進去歇會兒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終于再也忍不住了,鳳于飛瘋狂地叫道︰「等洞窟找到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沒瓜葛!」
「為什麼不殺了我?」望著她蒼白的面容,靜默了半晌後,獨孤天涯緩緩地說道︰「若妳真的這麼恨我。」
「你……」驀地一愣,鳳于飛瞪視著他,望著他眼中的沉靜。「你……」
「這個大漠,曾送給我一位姑娘。」望著她的反應,獨孤天涯淡淡一笑,將視線移往遠方。「她的性子古靈精怪、脾氣有時大來有時小,愛酒、卻不能喝酒……她那美麗的紅臉像桃子,輕笑的聲音比世上最動听的絲弦更悅耳……」
雖每回都假裝沒有听到任何話語,但在大漠十多天的行程里,鳳于飛卻知道了他心中姑娘的一切與一切。
她知道當他說到這位姑娘如何欺侮他時,眼楮會笑;她知道當他說到這位姑娘的性子是如何調皮時,他的左臉頰會微微抽動、嘴角會上揚,她知道。
而她也隱隱約約知道,這姑娘並不是她的大姨娘,因為她的大姨娘只會在床上取悅及懲罰男人……
有時,她真的好想好想自己曾經出現在這個大漠上,也曾在黃沙之中,為他撿起那一個不起眼的酒瓶;有時,她甚至會覺得,其實他口中的那個姑娘便是自己……
鑽進車內,因為鳳于飛再不想听到他口中的那位「姑娘」,再不想听到他旁若無人地傾吐著他那早已深埋心間的情感。
望著飄動的車簾,獨孤天涯淡淡地笑了。
反正自己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等她,就算她永遠想不起那段曾經的往事,就算她永遠誤會、記恨著他,他也會讓她永遠忘不了他,就像她曾說過的話!
低哼著小曲,獨孤天涯希望她能听著他的小曲,安安穩穩地睡上一陣好覺。
因為最近,她老夢魘,老在夢中驚醒,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尋找雙親的執著、解開不了她對他的誤解,更無法代替她身體上的痛苦,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守護著她,在心中一次次地告訴自己,行到山前必有路,解鈴人在闌珊處……
就在又一個夕陽西下時,車中傳出的一聲聲低喃,讓獨孤天涯心中一緊,連忙停下馬車鑽入車里,望著里頭的小人兒痛苦地申吟著。
「飛兒!」緊緊抱住鳳于飛,獨孤天涯連忙用手掌貼住她的背心,將自己的純陽真氣傳人她的體內,助她抵御那股令她周身不適的怪氣。
「你怎麼……」感受到體內沁入一股綿綿不覺的暖流,鳳于飛斷斷續續地說道︰「樵爺爺說謊……」
「他沒有說謊。」獨孤天涯靜靜地說道︰「他只是以一種奇特的手法閉住了我的周身穴道,所以當初妳不會發現異狀,但一待我們抵達大漠中心後,這穴便會自動解開。」
「他……」
「他是為妳好!」獨孤天涯輕聲說著。「乖,別說話了。」
「你可以乘機逃跑,甚至殺了我的……」鳳于飛不理他的話,拼命地掙扎著坐起身。「為什麼不這麼做?」
「妳說為什麼?」獨孤天涯淡淡地笑著,眼眸深邃似海。
是啊,為什麼?
他的一身武功本就比她高上許多,再加上現在穴道全解、內力恢復,可他為什麼還一直陪在她身旁,並且這樣溫柔地望著她?
難道大姨娘騙了她麼?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