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年來為隱藏酒翁而安排的小屋里,獨孤天涯連燈都沒點,坐在榻上、背靠在木板牆上,動也沒動一下。
他知道是她,是她帶走了酒翁,因為屋里一點打斗的痕跡都沒有,況且酒翁走得一點也不倉卒,還將他平常送給他的東西全帶走了。
不想見他麼?還是見不了他?獨孤天涯長嘆著。但他寧可相信後者,因為有酒翁在。
酒翁眼雖盲,但心卻比任何人都清明,他會這樣不辭而別,必然有他的道理與考量。或許他們是先避去一個安全且舒適的地方,或許她想先歇息兩天……
包何況,她一定會找上他,因為他手中還有她想要的東西!
只是為何這樣愁腸滿緒的啊……真不像個男人!
自嘲地笑了笑,獨孤天涯伸了個懶腰,向外走去,但走到門口,他依然忍不住地停下腳步,回頭留戀地望了望這間小屋,這間充滿他與老翁在過去長達一年的時間里,所有有關她的對話與思念的小屋……
「想不到這人還挺有情有義的!」待獨孤天涯踏離小屋後,鳳于飛在遠處屋檐上喃喃說著。「就為了一個相交不深的老翁離去還能這樣傷感,難怪酒爺爺怎麼也不肯讓我用惑心術詐他!」
由屋檐上悄然落下,鳳于飛悄悄跟在獨孤天涯身後,望著他走進一家酒肆,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好酒量!
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然後大大方方由酒肆門口走過,不再跟隨。
因為剛剛不過稍微跟得緊了些,她就發現他的眉頭有些微皺,而周身也泛起一陣警戒之氣,似是不耐煩有人跟著他。看樣子她下回跟時,得跟得遠些才好。
這就是獨孤天涯?
走在路上,鳳于飛暗自尋思著,怎麼他喝起酒來的樣子讓她感覺好是熟悉?
不可能!
她搖了搖頭。若他們之間見過面,她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把洞窟的秘密問出來?那根本不是她的作風。
可若真的未曾見面,為何見著他喝酒時眼神的落寞,她的心中會微微的有些緊縮?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已經把酒爺爺安頓好了,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先好好觀察獨孤天涯這個人,然後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適合的方式,讓他老老實實地把洞窟的位置交代出來!
八月中秋,夜涼如水。
沒有與門中師兄弟、妹一同出游,獨孤天涯一人靜靜地坐在離莫家後院有一段距離的房內,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發呆。
有人與她共度生辰麼?
十九歲的她有什麼願望呢?此時她快樂還是悲傷?憂愁還是快活?
種種思緒在獨孤天涯的腦中來回游蕩,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許久許久後,他輕嘆了一口氣,望著遠處樹梢飄落幾片樹葉。
但片刻後他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並一把捉起桌上的酒瓶,暢快淋灕地痛飲著,然後一轉身,抽出長劍,飛身至窗外的空地中。
「如此佳夜,有月、有酒、有知音--」獨孤天涯自言自語著,但聲量卻不大不小地恰能傳到那掉葉的樹叢間。「怎可無劍?」
凝望著劍尖在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冷冷銀光,獨孤天涯手一揮,任劍穗在空中飛舞,邁出的腳步看似踉蹌,但身形如風。「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繼而手腕一翻,長劍繞身一周,而劍氣劃過的那幾棵桂花樹上的桂花,如雪片般在空中飄散,卻無一辦落地,像有生命似的在夜空中四散紛飛,形成一幅翩翩美景。「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真好看,是酒仙劍法吧……
趴在樹上的鳳于飛眼花撩亂地望著獨孤天涯手中的長劍狂舞,望著劍花四處翻飛,望著他醉步縱橫,心中不禁喃喃贊嘆著。
從沒想過一個男子練劍,竟能如此瀟灑、豪邁!
她目不轉楮地看著他的一招一式,看著他似醉似醒的眼眸,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苞著他幾天了,她發現他真是一個很古怪的人。
雖身為莫家門門主,但他大半的時間都不在莫家門內,反倒不是在酒肆,便是在去酒肆的途中。
若不是每回都是他師妹將他由酒肆內尋出,她一點都不懷疑他的夜晚是在酒肆的酒缸里度過的。
但偶爾,他也會到那間她找著酒翁的破屋子里,靜靜地坐著;偶爾,他會由懷中取出一樣東西,呆呆地望著。
不是漂泊劍客麼?怎好像是被什麼事綁住似的!
而又是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這樣掛懷?讓這樣一個看似凡事都不在意、漫不經心的人深深藏在心底,如此牽掛?
有時,她真的會想知道,甚至有時,她的心中還會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希望他們曾相識,而他心中的人是她……
輕嘆了一口氣,因為鳳于飛真的不知道,對這樣的一個男子,她不用惑心術去詐他,究竟還能用什麼辦法?
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如果……如果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也只得違背酒爺爺的叮囑,直視他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眸了。
滿天桂花終于落地,與月光一同交迭在黃土之上,而獨孤天涯不知何時,收起了劍,靜靜地回到屋內,閉上眼躺至床上。
若真是她,這是此刻他唯一能送給她生辰禮的方式了,只是不知她喜歡麼、高興麼、願意出來見他麼……
「誰?」正當獨孤天涯暗自沉思時,突然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他倏地睜開雙眼。
「你說我是誰?」一個柔媚不已的嗓音由窗外傳了進來,繼而一個身影飄進獨孤天涯的屋內。
「是妳,妳來了!」望著那個熟悉的絕美容顏,獨孤天涯發自內心地笑了。
「想我嗎?」女子嬌滴滴地挨近他床旁,食指輕劃過他的臉頰。
「想。」獨孤天涯緩緩地由床上坐起身來,眼中有股掩飾不住的情感波動。
「怎麼個想法?」女子輕輕坐在他身旁,一只手掌輕輕貼在他的心口上。「我想知道。」
身軀猛地一震,獨孤天涯握住了她的手。「妳先說說,如何?」
「我這麼想……」女子輕輕一笑,手一抬,將披在肩上的斗篷抖落,露出身上的輕紗及曼抄身材,在火光下,顯得那樣誘人……
屋內燭光搖曳,而遠處樹影也搖曳,但這夜無風。
「原來他也好這口……」遙遠的樹上,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喃喃說道︰「我還以為他跟別的男子不同……」
望著那屋內床簾緩緩垂落,樹上那雙晶亮的眼眸瞬間變得黯淡,藏在黑暗中的臉龐變得落寞。
眼用力一閉,她飛身由樹上悄然落下,回身便走,將屋內的一切與一切全留在身後。
只是她不知,在她走後,寂靜的屋內話聲又起--
「妳是誰?」在簾幕內,獨孤天涯竟緊緊扣住女子的脈門,長劍抵在她的脖上。
「你說我是誰?」女子依然巧笑倩兮,但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原來妳是妖鳳……」仔細凝視著女子的臉孔,獨孤天涯笑了起來,笑得讓人有些膽寒。「原來妳今天挑上的獵物是我!」
「既然知道我是誰,那為何用劍抵著我?」女子幽幽地說著,眼中片刻問便充滿氤氳。
「我是不該用劍抵著妳。」獨孤天涯冷冷一笑。「或許我該一劍殺了妳!」
「是嗎?」女子眼中出現一抹陰狠,繼而朝獨孤天涯臉上吐出一口唾沫,手腕一翻,掙月兌開去。
不再言語,女子招招狠絕,私毫沒有留情。
但在獨孤天涯的眼中,她的招式雖陰毒,但由于武功與他終究有著不小的差距,因此他在閃躲時只是不斷冷笑著,然後找了個最好的機會,右手忽地一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女子脈門,一把將她扯出帳外,然後連點了她三處穴位,將她甩至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