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一踢,將水囊踢至手中,獨孤天涯拔開栓子,毫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將水灌入口中,享受著那份清涼與滋潤將自己全身火苗澆熄的痛快。
用手背擦擦嘴,獨孤天涯大步上前走至馬旁,將水囊系回馬上。「謝了!」
「我沒想救你。」鳳于飛望也沒望他一眼,冷冷說道。
「我知道。」發現她的性子有些古怪,做的事跟嘴上說的絕不會一致,獨孤天涯不禁輕笑了起來。
「笑什麼?」眉頭一皺,鳳于飛瞪著他。「不準笑!」
「我是不該笑。」獨孤天涯揚揚眉,深表同意地點點頭。「反正笑給妳一個老太婆看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笑給一幫年輕小泵娘看,她們還懂得欣賞欣賞。更何況,萬一妳也跟著我笑了起來,那一臉的皺紋也著實嚇人!」
「你--」一時氣結,但也不知能說些什麼,鳳于飛索性撇過頭去,再不望向獨孤天涯。
但她卻沒有料到,自己愈是不說話,獨孤天涯的話反而更多。
「再送妳句實話。」獨孤天涯望著鳳于飛後腦的白發髻,越發地自得其樂了起來。「妳這麼老了還來尋什麼寶?這世上就算真有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也沒法將妳臉上的皺紋完全扯平,何苦為這種破事來回奔波?」
還是不答話,鳳于飛就當自己身旁壓根沒人,徑自冷著臉策馬一步步地繼續前行。
「不過看妳這模樣,年輕時倒有可能是個美人胚子。說到美人胚子,兩年前我在杭州城見過一位姑娘,那才真叫美。」望著鳳于飛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獨孤天涯在心底暗暗一笑,但口中的話依然沒停︰「那臉蛋吹彈可破不說,一雙眼兒可嬌媚了,若讓她望上一眼,任誰的魂兒都得去上一半;若她願意沖你笑上一笑,就算她要你粉身碎骨你都在所不惜……若真見不著她的人,那也甭擔心,因為只要她出門,十里外你就可以聞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那香氣之迷人,可以讓打架的人暫時停止出拳、讓娃兒停止哭鬧、讓死人由墳里爬出、讓……」
「胡扯!」鳳于飛沒好氣地低斥著,並轉過頭來望著獨孤天涯。「那她能讓你忘了喝酒嗎?」
眨了眨眼,獨孤天涯笑了,真誠地笑了。「不能!」
「那她就不算美……」鳳于飛低下頭喃喃說著︰「若她真的夠美……」
就當她喃喃自語時,突然一聲嘯聲響起,听到這個嘯聲,黑冰像瘋了似的昂首狂嘶了起來,而正在喃喃自語的鳳于飛一個不注意,便被馬掀落,半個身子跌落馬下!
一看機不可失,獨孤天涯停止長嘯,立即搶身上前,用剛才在地上撿到的碎石彈向鳳于飛緊捉住馬韁的手。
一聲驚呼,鳳于飛手一松,整個身子便硬生生地往沙上墜去。
雙手一撈,獨孤天涯揪住鳳于飛的衣襟將她翻倒在地,繼而下意識地飛起一腳。
但驀然間,他發現自己下腳的地方竟是她的酥胸,而望著她眼中露出的驚詫與羞澀,他的腳有一剎那的暫止。
而就在這一剎那間,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因為鳳于飛一個翻身,手用力一扯繩索,撲倒在地的換成了獨孤天涯。
「想跟我斗?再喝五十年的酒吧!」
望著被踩在腳下的獨孤天涯,鳳于飛吃吃地笑了起來,雖然笑聲依舊那樣粗嘎,但望著她眼中靈動又俏皮的粼粼波光,獨孤天涯只能聳聳肩,繼續苦笑。
他笑,是因為盡避自己的第一次行動是以失敗告終,但奇怪的是,他竟不算太難過……
就這樣,柏嘯天架著沙雲天,而鳳于飛則綁扯著獨孤天涯,一行八個人、五匹馬、兩輛馬車,開始了他們的大漠尋寶征程。
大漠的天氣就像鴨子拉客時的嘴臉,正午的日照炙熱得幾乎將人融化,而夜晚的寒風則冷得讓人由心底打顫。
幾天下來,這行人已經被折騰得夠嗆,個個臉上都流露出疲態。
而鳳于飛也不再騎在黑冰上,她坐上了有遮篷的簡陋馬車,讓獨孤天涯騎著他的黑冰拉著車,但她並沒忘記牢牢扯住綁在他手中的繩索。
「你帶的路究竟對不對?」到了第十二天,望著四周看來看去都差下多的單調景色,柏嘯天的耐心到達了頂點。「你若敢搞鬼,我立刻就把你殺了!」
「殺了我也沒用,這就是大漢!」沙雲天不在乎地笑著,但笑聲已相當虛弱。「只有它自己清楚它什麼時候想把沙揚到哪一個方向。」
「荒城也過了、綠洲也過了、流沙河也過了,為什麼我們還沒找到洞窟?」柏嘯天指著藏寶圖氣急敗壞地對沙雲天嘶吼著。「若不是你有意隱瞞,怎會到今天還沒見著洞窟的半個影?」
「你問我我問誰?」沙雲天的聲音愈來愈虛弱。「但若這寶藏這麼容易便可尋得的話,能有什麼好東西在里頭?」
一時語塞。因為沙雲天的話確實有些道理,因此柏嘯天也只能將氣悶在心里,繼續領著眾人在這遼闊無邊的大漠中行走,而鳳于飛與獨孤天涯則依然走在所有人的身後。
「別想再逃,下回我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了你……因此若還有下回,我一定讓你……」
「行了,行了!」回身望著鳳于飛斜躺在馬車上,一雙清亮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獨孤天涯無奈地搖了搖頭。「就憑妳這個樣,我若真想逃,妳捉得著我嗎?」
「你別想逃……」她支起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又因渾身虛弱而再度躺坐回去。
「就算我要逃也不是現在。」獨孤天涯淡淡一笑︰「我還沒傻到在這個辨不清方向的地方四處亂竄,搶著去當路旁的枯骨!」
「你知道就好……」
嘆口氣將頭轉回,獨孤天涯瞇眼望著遠方。
這路,是愈走愈不知方向,而水及食物則愈來愈少,再這樣下去,他們還能支撐多久?
因出言留下他,鳳于飛只得每日將水與干糧與自己一同分享,而望著她愈來愈虛弱的模樣,他的內心不由得有些感慨。
這些天相處下來,他發現她並不像人們口中所說的那樣邪惡。
他知道她為他敷上了金創藥,也知道她為自己解了身上的蠍毒。盡避她的脾氣有些陰晴難測,不時對他拳打腳踢,沒事還捉弄他一下,但女人不都這樣麼?
而這樣的她,真的就是人們口中的那個妖鳳?
他真的疑惑。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究竟為了什麼,她竟願意忍受這種連男子都難以承受的艱苦路程,千里迢迢地在這大漠中奔波?
「你究竟能喝多少酒?」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喚醒了他的沉思。
「不多,一缸。」獨孤天涯淡淡答道。
「一個月?」
「一天。」獨孤天涯回視了鳳于飛一眼,懶散地笑了起來。
「想喝酒麼?」
舌忝了舌忝嘴唇,獨孤天涯憶起了那種痛快淋灕的暢快滋味,他閉起眼,想象著在自己眼前有一大缸酒,而他正跟其它人一起拿了根中空的蘆葦桿,各自將蘆葦插入大酒缸中,然後相視一笑,用力一吸……
「別作夢了!」突然,一句話像桶冷水一樣潑在獨孤天涯的腦門上。「在這里不會有人跟你一起『飲砸酒』的!」
「妳也知道什麼叫飲砸酒?」獨孤天涯有些意外地回頭問道。
因為這飲砸酒的喝酒方式在中原並不常見,多年前他曾在西南與一幫異族人士一起狂飲過,這也才了解它的個中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