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你是要我開口謝你,還是要怪我辦事不力?」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鳳璇舞皺起眉,「你直說就是了,別拐彎抹角的東拉西扯。」
「不是。我是要告訴你,皇上把我貶到了涼州,半個月後啟程,」望著鳳璇舞心虛的臉,令狐存曦詭異的笑了笑,「然後過幾天我會放軍士們大假,有很多姑娘們會來,你若看不上,就照慣例自己到洮州城去找樂子吧。」
芳姨怎麼還沒來?
在營帳里不斷來回踱著步,鳳璇舞心里有些忐忑。姑娘們全到了,怎麼就少了一個芳姨?
眼見令狐存曦就快到了,鳳璇舞只得自己先淨了個身,然後找了一件芳姨遺留下來以防萬一的衣裳,自己先穿戴起來,然後開始弄那個她根本不會弄的頭發。
但弄了半天,頭發依然不听話,氣得鳳璇舞一把將發帶丟到地上,然後背對著帳門,听著那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
「今天你的芳姨沒來幫你梳頭?」一進門,令狐存曦便望見鳳璇舞那頭歪七扭八的發型,呵呵的笑了起來,然後順手幫她梳整後,再幫她把額前的頭發握起,拿出懷中的絲帶將它們綁起來。
「她病了。」鳳璇舞胡縐了一個理由,然後靜靜坐在令狐存曦身前,任他的大手在她頭上來回穿梭。
「你病好了,她倒是病了!」令狐存曦又是一笑,「女子與男子果然不同,身子骨天生就是弱些。」
「今天下棋嗎?」鳳璇舞趕緊換了個話題,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眼皮有些重。
怎麼最近老這樣?到了中午就困,難不成上回的傷還沒全好?可明明手上都沒疤了啊,而且她覺得最近精神其實不錯啊。
「不!」令狐存曦靜靜坐在案桌邊,然後等著鳳璇舞將棋盤擺放好,雙腿盤膝,自己拈起黑子就下了起來。
而下到將近半盤時,令狐存曦就再也看不到白子落下,因為白子的主人,不知何時竟已沉沉睡去了。
用手撫著下巴,令狐存曦靜靜地望著鳳璇舞。看樣子他加在傷藥中的「午時醉」真是發揮功效了,讓人到午時時刻,無論願不願意,都得沉入夢鄉。
不過他不能只靠她睡著這點便斷定她的身分,因為這還不夠……
輕輕站起身來,令狐存曦撩開了鳳璇舞的右臂,然後由懷中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些粉末在她手上,然後輕輕一吹——
就見她的右臂上,慢慢現出一輪粉色,而那部位,與鳳五受傷但已痊愈的部位完全吻合。
真是如此!?
雖早有準備,但真真切切知道了這個答案,卻令狐存曦眯起了眼,凝視營帳一角,腦中思緒萬馬奔騰。
「他」竟真是個女兒身?!這可是誅九族的欺君之罪啊!
或許先前的兩位皇上是知而不問,默許了鳳家做的這個決定,共同將這個秘密掩藏了起來︰畢竟,鳳家早由權力官場中月兌身,無人會有興趣再去挖掘這件事。但如今,皇位更迭,誰也沒料到當今天子竟又想起了鳳家,若這個塵封的秘密在此時曝了光,就算那兩位皇上再疼長公主,也無法由皇陵里爬出來為她們辯解。
可若下是如此,鳳家十七年前就名存實亡了,而他眼前這個沉沉睡去的人,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過去十七年來她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但他卻清楚這半年來她是怎麼過的。她競在這大漠、這全是男子的軍營中,默默的咬牙忍受著,然後讓她那雙本該細女敕、白皙的手,充滿了創口……
心里一陣嘆息,令狐存曦再不忍望向她的手,因為,那全是他的杰作……
但不到一會兒,他突然又撩開鳳璇舞的左臂,然後也倒上了粉末,再輕輕一吹。只見上頭也出現了同樣的粉色,只是這粉色的範圍,竟比右手的小上許多。
長嘆了一口氣,令狐存曦望著那個傷口,心中百感交集。果然,她真正受傷的是左手;果然,她右手的傷只是障眼法;果然,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她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上一個比原來還大的創口,以為這樣便能躲過他這只老狐狸的算計……
只可惜,她依然太單純,而他,又太深沉。
可若他再逼她、試她,下回,她還能用什麼法子應對?用手撐著前額,令狐存曦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才十七歲啊!這一切,原本都不該發生,也不該由她來承受的啊……
再也忍不住的抱起了她,將她放在懷里,令狐存曦眼中有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抹疼惜。而他,就這麼靜靜的擁著她,直到夜幕降臨。
「咦?我怎麼睡著了?」隨著暮色漸沉,突然,一聲輕輕的低喃響起,鳳璇舞睜開依舊睡意朦朧的眼眸,「你怎麼還沒走啊?」
「我今晚不走了。」令狐存曦淡淡笑著。
「啊?你不走了?」听到這話,鳳璇舞慌亂地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睡在他懷中,「那可不行,你不走我走!」
「你走去哪里?」令狐存曦聳聳肩,「反正鳳五出城玩去了,沒三天不會回來,你就待著吧。」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鳳璇舞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張著雙眼瞪著令狐存曦。這個討厭鬼,為什麼今天不走?想干嘛?想輕薄她不成?門兒都沒有!
「站在那兒是想跳舞給我看麼?那就跳吧。」令狐存曦望著那張瞪向他,氣鼓鼓、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想什麼的臉,呵呵一笑。
「跳就跳!」鳳璇舞嘟囔著,然後緩緩垂下頭,雙手往上一舉,在空中畫了個花形後,腳步輕盈至極的開始舞動。
望著她縴細的腰枝,令狐存曦的手掌不自覺得動了動,因為他知道,那蠻腰若在他手中,根本不盈一握……望著她長發在旋轉時在身後飄散,他的手又動了動,因為他知道那青絲有多柔軟、多芳香……望著她不斷旋轉著,當臉每回轉到他眼前時,總會綻開笑容,然後輕笑出聲。他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望向她高舉後,衣袖落在肩上時露出的兩條光果手臂,肌膚那樣白皙、線條那樣優美……
等會兒……不對!
再一次望著她皎白、縴細的手臂高舉,望著她手臂上的無瑕,令狐存曦的心突然炸開,他愣愣的望著那雙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眼中流露出一股內疚、痛苦、心疼、懊悔的神色,最後,竟一甩袖離開了營帳。
「怎麼了?」听著那沉重的腳步聲,不明所以的鳳璇舞緩緩地停了下來,望著那個似乎泛著一股怒氣的背影,完全的一頭霧水。
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鳳璇舞心里一動!連忙放下自己的雙手,望著雙手上本該有傷痕的手上,現在什麼都沒有啊。
槽了、糟了!他一定發現什麼了!可是現在芳姨不在,她該問誰去?是該現在就立刻逃跑,還是……
雖然明天就要離開這蠻荒之地,再也不必過這種無聊的日子了;但這幾天,鳳璇舞過得真是心驚膽跳。
因為令孤存曦不知道是在發什麼癲,突然將她的營帳遷到他的帳旁,然後沒事就讓人喚她過去,可過去了,卻什麼事也不叫她做,就讓她傻傻的坐在他營帳里,然後望也不望她一眼,直到華燈初上,才讓她回帳,可在帳外又安排了一堆軍士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