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看到啊,我只是叫一叫讓心情好點。那你又叫什麼?」蘇州納悶地望著夏雨軒。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妳叫我就跟著叫了。」
夏雨軒有點不好意思地聳聳肩,跟蘇州一起望著眼前那群奇怪又擠成一團的人,然後兩人對望了一眼,各自端起餐盤,以一顆莫名其妙卻又輕松的心情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但悲哀的是,這個下午的無聊簡直可以榮登蘇州到這里上班後的第一名,整整一個下午居然沒有半個部門的人有任何的天災人禍,也沒有半個會議廳需要泡咖啡的人,讓她原本好不容易在午飯時間培養出的愉快心情再度淪落到一種無比煩燥、悶亂的境地中。
直到此刻,她才終于承認自己的反常是因為舒暢──而其實更讓她痛恨的是,如今回想起來,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竟是一無所知!
他住在哪里?電話號碼多少?他有什麼朋友、親人?有什麼樣的背景、經??
種種問題在她的腦中升起,但答案依然只有一個︰不──知──道!
天啊!她這個朋友也當的太沒心沒肺了吧?他在她家打混了那麼長的時間,她竟從沒有開口關心他的生活半次!
在辦公室門口的暗黑走道上,蘇州雙手抱胸來來回回地走動著,對自己的無情感到萬分歉疚。但除去歉疚,她心中更多的卻是擔憂……
那是種無法用言語形容出來的感情,她害怕她再也見不到他那溫柔而開朗的輕笑,害怕他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這種無法控制的想法不斷地席卷著蘇州的思慮,讓她幾乎都透不過氣來!而當她煩躁到終于忍不住想開口咒罵時,突然地,一個念頭由她的腦中閃過,
對!老爹!她怎麼會忘了他呢?他搞不好會知道舒暢的地址的!
一打定主意,蘇州立刻便想去尋找老爹,但就在此時,她身旁的電梯發出了「叮咚」的響聲,昭示著有人即將到達頂層。她不動聲色地等待著,果然幾秒後,一個中等身材的人影便由電梯中走出。
看清來人是誰後,蘇州悄悄地走到他身後輕喚︰「老爹!」
「哇,想嚇死我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差點去了一半魂的老爹,大叫一聲後驚魂未定地說。
「你做壞事啦?要不然怎麼這麼心虛?」看著老爹好像被人家捉到什麼小辮子的模樣,蘇州好奇地問。
「是妳要做壞事吧,要不然怎麼在這種黑漆漆的樓道里嚇人?」心跳終于恢復正常的老爹,在听到蘇州話後,突然露出一抹奸詐的微笑。
「我沒有要做壞事啊,我只是……想問你一下,那個……你知道……舒暢……住哪里啊?」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跟聲音很正常,但望著老爹微笑的模樣,蘇州知道自己現在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最好例證。
「拿去!」就像早就準備好似的,老爹由口袋里拿出了一張小紙條塞到蘇州的手中,然後神態如同往常般的閑適︰「還有,我下午有事,所以妳今天下午代我的班去舒暢家做家訪,問他為什麼那麼久沒來上班。」
說完了這句話,老爹晃悠晃悠的進了辦公室,愣在當場的蘇州只能傻傻地望著手中的紙條,半晌後才想起將它打開。
望著紙條中的地址,蘇州皺起了眉,但眼楮滴溜滴溜的轉了兩轉後,再不考慮地便回身至辦公室拉起背包沖下一樓,招了輛出租車立即指示司機往地址上的所在開去。
一個小時後,蘇州終于抵達了目的地。盡避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望著眼前那棟破落的民居她還是有些傻眼,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挑這種地方落腳!
先不說這里離他們上班的地方有多遠,就看看這四周的環境好了,不僅雜草叢生,除了幾棟跟眼前這間差不多破落的房子外,遠遠的就只剩墳地,望也望不到盡頭的墳地──天,在大台北地區住了快半輩子的她,什麼時候見過這麼荒涼的所在?而這──就是舒暢的家?!
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信念,鐵了心的蘇州按了按門鈴,並在門外開始等待,但十分鐘過去了,卻依然沒有等到牛個人來應門。
不在家嗎?她皺起了眉頭。
站在門外左瞧瞧、右望望,再看看漸漸昏暗的天色及遠處忽明忽暗的墳頭,蘇州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但思量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心再等等看,因此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天,愈來愈暗,這個地方也愈來愈寂靜,靜得連蘇州幾乎都能听得到自己心跳的怦怦聲……
「妳是……」
就在蘇州數著自己的心跳聲時,一個幽幽的聲音突然在她身旁響起,嚇得蘇州立刻由台階上蹦了起來。
「我是……」蘇州連忙對向聲音的來源處,望著一個駝背的老頭一臉陰森的站在她面前,開始覺得嘴唇有點發干。
但當她一起身,來人看清她的面容及身形後,卻立即笑開了懷︰「喔,舒暢的女朋友吧!」
「我不是……」雖然有些納悶來人對她的稱呼,但蘇州更多的卻是害怕,因為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這個老頭看起來這麼怪,究竟是人還是……
「不用不好意思啦,他長那麼高,當然女朋友也不會矮。對了,妳是不是叫蘇州啊?」駝背老人拄著拐杖問。
「我是……」蘇州更是訝異了,因為他居然還知道她的名字。
「那就對了,哪,給妳!」駝背老人笑了笑後,由口袋里挑出一把鑰匙。「舒暢上回說鎖壞了,讓我幫他換鎖,可是鎖都換好幾天了他也沒回來,我看妳就先幫他拿著吧,等他回來再交給他。妳要知道,我是他房東可不是他女朋友,沒空天天到這里來等他。」
說完話後,駝背老頭拄著拐杖又走了。
風聲在她的耳邊呼嘯,站在原地的蘇州感覺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是虛幻,但手心中冷冰冰的觸感,正不斷地提醒著她──這是真實的世界!
有些害怕外面的漆黑與陰森,蘇州在心中掙扎了一會兒,她告訴自己,就看一看,看完立刻就走,然後一咬牙,將鑰匙插入了鎖孔中。
當蘇州好不容易模到了電燈開關後,在燈光下,她發現這個房子很小,並且屋里跟屋外一樣的破舊,但卻很干淨。靜靜地走到書櫃前,她望著里頭一半以上的原文書,及另一半她壓根兒也不會去買、去翻的計算機以及工商管理書籍,心中開始有些怔忡。
轉過頭去,只見屋角整齊地堆放著一些似是要當廢紙處理掉的東西,她走過去,看著頂上第一張報紙印著一個大大的英文標題︰「華爾街日報」,而另一堆的最上頭,有著幾張美國知名公司的聘任邀約,而它們,卻只被當廢祇一樣的堆在這其間……
一切都是那樣地詭異,讓蘇州一時間恍惚了,她在腦中努力回想著她認識的那個男人,那個做任何工作都從不抱怨,那個她以為跟她一樣喜歡打電玩的男人,那個愛笑、愛搶她飯吃、愛……的男人,但此刻,她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將那個男人跟這些東西結合在一起!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而他為什麼又從不談論自己?
種種問題讓蘇州頭都大了,讓她不得不坐到了沙發上,繼續思索著,思索著她認識的舒暢,以即那個她幾乎不認識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