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個被學生稱為「瘋教官」的汪建國,契冬青先是覺得好笑,但在看清楚皮箱及皮箱里的東西後,她忽然一愣。
「台生……這……」契冬青抬眼望著隨後跑進屋內的陳台生。
「冬青,這是……這是……」陳台生不住的喘息,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他走很久了嗎?」契冬青急促的問著。
「這……他剛走沒多久……」陳台生在休息過後,終于開了口,卻發現契冬青听到這句話後,什麼也不顧的就往屋外沖去。「冬青上尉,你上哪兒去?外頭很冷,你穿件外套啊!」
契冬青狂奔著,早將所有的話棄之耳後,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個美國軍校里四處亂轉。風刮痛了她的雙頰,雪凍痛了她的雙耳,但她依然四處梭巡著一個身影,一個她在多少夜里為之淚流、為之心痛的身影……
「呼……呼……」在肺葉傳來一陣貫徹心扉的痛時,她終于停下了腳步,不住的喘息著。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他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牌子的牛肉干!只有他知道她只穿米白色的外套!
只有他知道她用別的牙膏會過敏!只有他每回出遠門時,不管別人怎麼勸,都要帶著那個她用生平第一次薪水買給他的舊皮箱,只有他!
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她?既不想見她,又為何要來?
「築瑪……築瑪……」
空曠的操場被一片白色罩住,雪花在天上紛飛,契冬青一個人站在操場中央望空高喊,將心中所有的思念與情絲都喊向遠方。
听著「築瑪」兩個字不斷在身旁迥響響,但契冬青的心卻痛得無法自己一她以為離開他之後她就可以斬斷那份不該存在的情絲,她以為時問可以平撫她心中的思念,但是,她錯了,真的錯了。再听聞他的消息,就算沒有見到他的人,她依然戀著他,那樣深刻而實在的依戀著他……
這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該怎麼過……
※※※
靜靜的站在門外,望著依舊不變的景色,契冬青真的有點近鄉情怯之感。她回來了,由遙遠的大洋彼岸回來了,但當她再度踏入這個院子時,竟恍如隔世。
院子里靜悄悄的,昭示了這里除了她一人之外,再沒有第二人。靜靜的走入自己的房內,契冬青將行李放下,打開了燈。在燈光下,望著里頭的煥然一新。
牆粉刷了,窗簾更新了。家具雖都在原來的位置,但卻與以往的都不相同。一整套家庭劇院出現在原本該是一台二十寸小電視的地方,典雅的沙發上堆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時尚服飾,地上堆滿了她喜歡的布女圭女圭及書籍等雜物。
楞了楞,契冬青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有些怔仲。她走向沙發,拿起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望著那些盡皆名牌、尺寸分毫不差的精美服裝,再低頭看看那些系出同門的高檔鞋品及配飾。
必上燈,她恍惚的走入房內,藉著月光,她發現自己的房間倒是什麼改變都沒有,但一走到床上坐下,她知道還是有東西改變了,床上原本單薄的棉被換成了絲被,枕頭換成了健康枕。
什麼意思?以哥兒們的身份、以及有福同享的道義觀來照顧她?順便也在嫌她的裝扮古板、老土之餘,用這種方式來暗示她?
看樣子他發了,真的發了!
但這算什麼跟什麼?這些東西她不要!她不要!
胡亂摔著枕頭,契冬青盡情發泄著心中的悶氣,但不一會兒,她又將枕頭撿起蠶擺回原位,細細的將絲被撫平。
不要又如何呢?現在的她除了哥兒們的身份,還能是什麼呢?至少他還當她是個哥兒們,不是嗎……
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突然,一個聲音驚醒了契冬青,她動也沒動,但將全身戒備起來、眼楮眯起,望著房門被緩緩的打開,一個身影緩緩的踱步進來。
這個身影好像滿懷心事,似乎沒有發現房中還有第二人,只是這里走走、那里模模,有時還停下來半晌不動,直到最後坐到床上時才發現這房里除了他之外還有第二人。
「怎麼不開燈呢?還以為你沒回來呢。」郎築瑪淡淡的笑了起來。
默不作聲,因為契冬青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心事?」蹲到契冬青的身前,郎築瑪關心地問著。「告訴哥兒們,誰欺負你了?」
「沒的事!」聲音淡淡的,但只有契冬青自己才知道,她要花費多大的心力才能使自己的嗓音、情緒一如既往。
「沒事才怪,又不是第一天當你哥兒們了。」站起身來,郎築瑪伸了個懶腰。
「我看你東西都舊了,所以幫你換了,喜歡嗎?」
「為什麼?」契冬青低頭輕問著。
「誰要你是我哥兒們呢?」郎築瑪再度蹲到契冬青的身前,一手輕撫她的發梢。「哥兒們,也算是我的錯,都沒發現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老叫你跟著我瞎折騰。」
「真是這個原因嗎?」她咬牙問著。
「當然。」郎築瑪一把坐到地上,將背斜靠在床上。「我早該注意到這些的,怪只怪我缺心眼,老把你當其他男哥兒們一樣看待。」
連哥兒們都開始分男女了嗎?是嘛,終于發現她是個女人後,覺得她也該打扮,打扮了是嗎……
「你的意思是……」契冬青沙啞的問著。
「我沒什麼意思。」郎築瑪很快的回答。「對了,那天我因為趕著開會,所以沒辦法去看你,身體好些了嗎?」
「本來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郎築瑪側過頭望著契冬青笑了笑。「不過就算有大問題,我看你那個同事也一定能把你照顧的很好。」
半晌無語,契冬青只覺得他們之問似乎出現了一道長河,她在這岸,而他在那岸。
「公司最近怎麼樣?」許久許久之後,契冬青才又開口問道。
「挺好的,多虧了嘎子妹,她不僅個性強,連辦事能力也很強,我們那些對手都被她的氣勢嚇呆了,同業間對她的評價也很好。」郎築瑪抿嘴一笑。
「那很好……」听到郎築瑪這麼快就提到了張菁瑤,契冬青只能這麼回應。
「不過你別看她在人前強勢,她心底其實也滿苦的。」嘆了一口氣,郎築瑪緩緩說著。「她真的滿不容易的。」
用手緊握住絲被,契冬青盡力掩飾著自己的心情。她絕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現在多不想听到這些話,多不想他們之間的談話竟圍繞著另一個女人!
「放心,公司的事你就別多操心,盡避做你想做的事。」拍拍契冬青的手,郎築瑪突然說著。「哦,對了,我看你那同事人品還不錯,哪天你想出嫁時,哥兒們我一定八人大轎、十卡車嫁妝,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你、欺負你……」
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契冬青只覺得雙眼發黑,整個人搖搖欲墜。
「怎麼了?」發現到契冬青的不對勁,郎築瑪一把抱住她。「別嚇我啊,你是不是在飛機上沒好好睡啊……咦,三更半夜的,誰還給我打電話啊,喂……都幾點了?!……好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收起電話,郎築瑪將契冬青塞入床里,輕輕拍著她的頭。
「剛回來就好好休息,別累壞了,我可不是舍不得給你買補品,你可別會錯意!快睡吧……晚安。」
必門聲由前院響起,繼而是摩托車發動的聲音,渾身顫抖地感受著四周的漆黑一片,契冬青將頭埋在被褥中,任眼中的淚水奔流。
是啊,睡吧,就這樣長睡不醒,對她才是最幸福的吧!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好期待、好奢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