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毛巾幾乎整個包住女人嬌小的身軀,讓狄肯看不清她的臉。
稍微擦拭過後的棕色頭發半干,別有一番不同于平時的性感,狄肯眯起眼笑了。
「先生,你終于回來了。你的特助幾乎要把我以護主不周的罪名揪到白金漢宮問罪呢!」狄肯半開玩笑地說,眼楮頻頻轉往那個沉默地擦著頭發的女人身上。
「狄肯先生。」哈利顯然不能領會他的幽默。
安德魯不理會他,逕自吩咐,「開兩間房。」
「是。」哈利轉身去辦事,留下三人站在門口。
約是發覺這里是顯眼的門口,安德魯栘步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渾身濕淋淋的感覺實在不好。
「小姐,你要到那邊坐坐嗎?」既然雇主再次遺忘了紳士的風範,他這小保鑣自然要想法補救。
小姐搖搖頭,狄肯卻拉住她的手往旁邊帶,「不要擋在人家門口。」
「小姐,我的老板給你添了什麼麻煩嗎?」他露出和善的笑容。
想都不想,他便認定是安德魯給人找麻煩,否則依照他那自掃門前雪的冷漠個性,哪會主動招惹麻煩?
她還是搖搖頭,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只是覺得眼前這人有點眼熟。
狄肯寧可相信她是為了擦拭她那頭長至腰間的秀發才會無暇理會他,否則可會傷了他那脆弱的大英男兒心呀!
「先生,手續辦好了。」哈利此時定了過來。
狄肯主動開口,「小姐,你先到樓上的房間換下衣服吧!否則會感冒的,尤其飯店的冷氣這麼冷,哎呀!這是……不用說,是我那麻煩的老板搞砸的吧?放心,老板能干的特助很快會為你買一件新的衣服來。」
安德魯起身望著她,對狄肯的話皺了下眉。
「不用了。」小姐的聲音細細的,還帶著抖音,看來真被飯店的冷氣冷到了。
「放心放心,我老板什麼沒有,就最有錢,何況這是他的錯,理該負責。」狄肯很有信心地說,完全不作他想。
「我得趕快回去。」
「濕答答的怎麼回去?」狄肯道,「不然先到房間等衣服烘干,先生會派車送你回去。」
「不必了。」韓衣非的手扯住身上的毛巾,似乎想把它扯下還人,但的肌膚所感覺到的冷意卻令她遲疑了下。
狄肯壓住她的手,然後轉頭看向雇主,「先生,這是你的客人啊!」
真是,虧他之前才在心里夸贊安德魯有進步,沒想到骨子里還是沒變。
「小姐,不論事情原委如何,我們都不能讓一位女性就這麼回去,請接受我們的好意。」哈利上前誠懇的說。
「安德魯閣下,不會開開你的尊口嗎?」狄肯嘆道。
「真的不必麻煩了,謝謝你……你們。」她抬頭露出一個有些力不從心、瑟瑟發抖的笑容,扯下毛巾塞到狄肯手上,轉身就往外走,當然沒忘記她的花傘。
出乎意料的,拉住她的不是狄肯也不是哈利,而是同樣一身濕的安德魯。
「是你的客人,我們就不插手啦!」
死拖活拉的,狄肯硬是把哈利拉走,在安德魯會凍死人的目光下從容退出房間。
當服務生抱著烘干的衣服進去房間時,發現那位女性坐在地板上,手搭著床沿睡……不,看情形應該是昏睡過去,連忙跑去叫人。
醫生的說法是發燒昏睡。
于是才會有安德魯坐在女性房里充當看護的奇景出現,這當然還要歸功于狄肯的軟硬兼施。
冷冷地看著床上昏睡的女人,半晌,安德魯無奈地在床邊椅子坐下。
她的臉蛋讓熱氣蒸得紅紅的,緊閉的眼似乎很難受,緊皺著眉,不時想扯開身上的被子。
連睡覺都不安分。抱怨歸抱怨,安德魯還是不敢松懈地盯著她,她一拉開被子便又死死地把被子密實蓋到她頸下。
從來只有讓人服侍的份,安德魯今天第一次學習怎麼伺候人,一邊盯著她、一邊盯著時鐘。
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眼神渙散地盯著天花板,半晌才遲鈍地轉動眼珠子,看到一邊的男人。
又過一會兒才遲緩地開口,「你是誰?」
安德魯皺起眉,「我不懂中文,不過你醒得剛好,該吃藥了。」
又是十秒過去,她用中文說︰「藥?」
不想跟一個燒胡涂的病人講道理,安德魯扶起她,然後拿起早準備好的水跟藥丸,遞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
「我不懂你說什麼。」安德魯把藥丸塞到她唇邊,「吞下。」
病人乖乖照做,蠕動嘴唇把藥含進嘴里。
「喝水。」照樣,水杯抵住她的唇,讓她喝下。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重復幾次,醫生開的藥總算吞完,她又躺回床上。
「嗯……我睡著了嗎?」她覺得頭好重,好想睡。
安德魯不管她說什麼,擰起一條濕毛巾擦擦她汗濕的臉,「睡覺。」
「這里是哪里?」病人很不合作,雖然話說得斷續,也堅持要說。
安德魯眉心微蹙,「快睡。」
「我很少生病的。」她停了下,露出一個有些痴傻的笑容,「也很少發燒。」
「睡了。」他看到一邊的毛巾,拿過來折成長方形蓋住她眼楮。
她掙扎著要從棉被里伸出手拿下蓋住眼楮的毛巾,卻讓他壓住雙手。
「放開我……我要回去……」
「快睡!」安德魯整個眉毛擰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不乖的病人。「不睡就……就……」
這人不是他的下屬,也不是他的女兒,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她乖乖閉上嘴睡覺。
「你不睡就……就不送你回家。」
他不知道這種威脅有沒有用,只知道原本還有微弱掙扎的她,漸漸安靜。初時安德魯很滿意威脅奏效,只不過滿意不到一分鐘,他猛然警覺拉開遮眼的毛巾,發現她真的只是累極睡著,不禁松了一口氣。
「喂。」她突然又睜開眼,讓安德魯十分不高興。
「睡覺。」真該死,早知他會有今天,當初去台灣時應該學幾句中文。
她卻像是渾然不覺安德魯的不耐與不悅,用她沙啞的聲音緩緩道︰「我叫韓、衣、非,你呢?」
安德魯看看時鐘,思考要不要去叫服務生帶個翻譯過來。
「喂,為什麼不說話?」雖然頭又暈又重,但她說話的興致顯然很好。
「很晚了。」他按捺住性子,緩緩道。「你先睡,有話明天再說。」
不知她是突然開竅,還是怎地,匆用英文說︰「韓衣非,我的名字。你呢?」
他沉默,懷疑自己听到的真的是英文,還是幻听。
「韓衣非,名字?」像是放棄,她閉上眼卻還重復道。
「韓……」
「嗯,叫我韓……」她頓了頓,頭轉向另外一邊,「熱。」
她又開始扯棉被了。安德魯嘆了一口氣,伸手拉高被子,順便壓住她的手。
自從懂事之後他便很少生病,或許應該說他討厭生病,所以盡量讓自己不要生病,也因此,上一次發燒臥病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讓他幾乎忘記發燒的感覺。
他已經記不得之前他發燒是否也像她一樣,翻來翻去踢被子,明明已經燒得神智不清,還硬要說話,讓保母傷透腦筋……不,這些癥狀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他拒絕承認自己生病時像這位小姐一樣難纏。
本想喂她吃藥之後便小眯一下,現在看來不太可能了。安德魯制止她踢出被外的右腳時想道。
她昨天是不是摔下床了?
一覺醒來,韓衣非一點都不覺得神清氣爽,只覺得腰酸背痛得厲害,全身肌肉似乎幾百年沒動般的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