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呀……」雙手亂揮,韓衣非想拉到浮木的機會小之又小,因為人全圍到那輪明月周圍去了。
奇怪,這種時間,難道連個洽公的人都沒有嗎?還是都擠到月亮周圍湊熱鬧?但不管誰,都不能免除韓衣非即將與高級地板做親密接觸的命運。
可惡!她真的不該來的!
韓衣非閉上眼,哀悼自己即將跌個狗吃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眾人目光全集中到月亮身上,沒人會發現她的丟臉。
「呃?」胸部怪怪的壓迫感讓韓衣非動了動眼睫毛,但沒有睜開眼。
跌到地板上會壓迫到胸部沒錯,但是這種感覺……似乎是一條木頭橫在胸前哩?
「失禮了。」
隨著一聲道歉,韓衣非整個人被往後拉正,整個腳板結結實實地踩在地板上。
「你沒事吧?」關懷的聲音帶著笑意。
韓衣非睜開雙眼,一張可親的俊臉出現在眼前。藍色的眼楮、栗色的頭發,西裝筆挺,重要的是使人敢于親近的氣質。她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他站直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露出哄小孩的笑容。「下次小心,別被擠倒了。」
「嗯……」她呆呆的又點了頭。
「狄肯!」
一道冷峻的聲音殺了過來,韓衣非意識到空氣中怪異的氣氛,發現自己隨著那道聲音成了眾人焦點。
是那顆月亮。
她身旁的救命恩人應了聲,復又低頭笑道︰「我的老板脾氣不好。」
老板?韓衣非看了一眼那顆月亮,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熟悉感,不是對他長相的熟悉,而是那種氣質的熟悉——感覺很討厭、很高傲、沒禮貌。
雖然長得又高又俊,綠色的眼珠卻冷得嚇人,像是一泓夏天里的冷泉,一張臉也繃得緊緊的,不怕把一張臉皮繃破了!態度恁是高傲,就像漫畫里抬起下巴睨人的壞心貴族。
真是可惜了那張臉。
不過真的生得很帥,是她喜歡的那類型,害她的心小小跳了下。
「記得,下次小心。」狄肯又揉揉她的頭,而後邁步走去。
韓衣非這才想起還沒跟人家道謝,忙揚聲說︰「謝謝你。」
望著狄肯的背影,韓衣非皺起眉來,怎麼連這位救命恩人也給她一種熟悉感?
「誰帶那種小孩到公司?」讓兩名保鑣包夾著坐上車子,安德魯眉微皺地開口。
狄肯剛系好安全帶,聞言回頭笑,「她可沒你以為的小。」
「你又知道我以為她多小?」安德魯挑眉。
「當然。」他轉回頭看著前方的路。「因為我本也以為她是小孩。」
「那又怎麼改變想法?」安德魯拿起審議報告書。
狄肯望了望自己的雙手,露出一抹賊笑。「她比外表看起來豐滿。」
發育成熟的身軀訴說她已不是他所想像的小女孩,而是一個成熟女性。
安德魯怔了下才弄懂他話里的意思。
「說到女性,史密斯小姐也是個可愛成熟的女性,而且看來對閣下念念不忘。」那位可愛的東方小姐不正是被艾蓮•史密斯拖倒的?
想到那個東方人,狄肯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閃光,但快得來不及捕捉。
「是誰招惹的?」提到艾蓮,安德魯眉心微蹙。
對艾蓮的目的,他心底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的條件,家有恆產的世襲貴族,有名有利,向來是女人們的最愛。他尚未成年便有許多女性前僕後繼,只求套住他這個世襲公爵,特洛許財團繼承人之一,令他煩不勝煩。
應付得宜不代表他喜歡這種騷擾,只是無奈。
听到雇主語帶責怪,狄肯笑道︰「若先生你當時便上前致謝,我們也不須為了先生的名譽而苦思計策。唉!這年頭,當人手下的真是難為啊!」
他還要為這話題澄清幾次?安德魯將報告書擱在膝上,瞪向後照鏡里那雙藍色眼楮。
「我當時已經表示過謝意。」他緩緩強調。
他明明已經表示過謝意,狄肯也在場,為何還執意要他慎重邀請對方道謝與慰問?未免太過小題大作。
狄肯夸張地發出一聲驚嘆,「那便是表示過謝意?啊炳!咱們大英貴族的禮儀真是奇特。可憐的無名小姐,只是在公園散個心便讓人挾持至樹叢里躲藏,還不知為何而躲,蚊子嗡嗡飛,樹枝又扎人,還得強忍心中恐懼,最後連個解釋都沒有便讓人送回家去。」
「狄肯。」安德魯眯起眼。「你是提醒我該換保鑣了嗎?」
太過熟悉,才會沒大沒小。
「不不,請原諒我的實話實說,閣下。」狄肯半嘲弄地笑道。「我只是提醒閣下,一位遭受那樣遭遇的女性內心會有多害怕,絕非一句話可以打平。」
何況還是公式化的言語,絕對感受不到半絲誠意。
安德魯靜默了半晌才說︰「我很忙,狄肯。上議院的議程……」
「上議院可去可不去。」狄肯很快地接口。
上議院名存實亡,幾乎可說只是幫下議院背書的橡皮圖章,只有生活陷入困境的貴族會乖乖去開會,領那微薄的補助度日。
比起年薪四萬七千英鎊、各類津貼六萬五干六百多英鎊的下議院議員,上議院議員只有出席會議才得領取補助,一日一夜最多也不過一百五十三英鎊,對平常人來說都是「微薄」,更何況是對一手掌握英國最大財團的安德魯?
安德魯對政治漠不關心,一年也只有開議那天會出席議會。
狄肯知道自己莫名的堅持與叨念一定令雇主很困惑,但是這都是為了讓他多些「人氣」。整天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很容易連人心都失去了。瞧,這次不就是血淋淋的例證?對個無端被卷入自己糾紛的陌生人,且還是位女性,竟沒有絲毫關懷之心。
推動企業,最終靠的還是「人」啊!
聞言,安德魯面無表情地將目光調回膝上的報告書。
「你要我在女人跟議院當中選擇女人?」
「閣下,您不必說得如此嚴重,你我皆知上議院缺席率高達百分之六十,遲到早退更是多不勝數,在此我必須很遺憾地告知閣下,上議院多你一人、少你一人毫無干系,但那位女性卻是真切需要閣下的慰問。」狄肯故作誠懇地說。
「狄肯,你真令人生厭。」安德魯在內心嘆了一口氣。
「噢!綁下,忠言總是逆耳。」狄肯笑道。
安德魯的目光越過身旁的保鑣看向車窗外,窗外的景物有如泰晤士河水流動逝去。五年過去,他一肩擔下兄長留下的特洛許財團,好不容易找到兄長行蹤,他卻不願回來。
這五年,他忙得沒有時間好好坐下來品一杯下午茶,與親人閑話家常。
「老瑪莉……」安德魯收回投注窗外的目光,輕聲開口。
狄肯一听這人名抖了抖身上陡冒的雞皮疙瘩。老瑪莉是特洛許家族之中年齡最長的族老,據說已經超過一百歲,居住在特洛許的封地城堡中,他跟著雇工去見過幾次。
在他印象中,老瑪莉就像是盤據在古老城堡中的妖物,要說是巫婆也可以。她一出現,氣溫陡降十度,連陽光都躲到雲層之後,萬籟俱寂,連風都不敢吹!
「老妖……咳咳,老瑪莉要做什麼?叫你回去讓她看看?」那他可要請假了。
「老瑪莉她……」安德魯有些出神,欲言又止,「沒什麼。」
此時車子也到了目的地,對方公司的人已在門口等候,為他開了車門。
安德魯筆直地穿過迎接的人群,朝大樓內部走去。
看著雇主筆挺的背影,狄肯跟部下交代幾聲,緩緩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