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上及胸口突來的拉力讓她直覺地輕叫出聲,然後睜大雙眼傻傻的讓身後的男人拖出樹叢。
先生,你想死也不必拖我一起死啊!
她還來不及表達抗議,一道身影奔到眼前,必恭必敬又驚喜交加地對著她叫。
你的……什麼?韓衣非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的當兒,卻見那個始終把她拉在身前當擋箭牌的男人終于放開她,像個男人的把身體擋在她面前,然後跟那個跑到面前的男人開始對話。
原來是自己人,難怪……
得到自由的韓衣非舒展一下自己蹲曲過久而酸澀的四肢,不經意低頭望了望自己在國內堪稱傲人的胸脯。
丙然東西方女人尺寸還是有差。
側過臉看著仍在交談的兩人,還有後面幾個……手下,這麼說應該沒錯吧?看來想讓他們發揮一下紳士的精神送她回寄宿家庭是奢想了。
算了,大不了搭計程車就是了,可韓衣非一想到這筆額外的開銷就心痛。
她想搭地鐵,但不知該搭到哪一站下車,早知道就隨身攜帶地圖了。
嘆了一口氣,她慢慢踱步打算自認倒楣的離開,但這身白衣上的血漬也太刺眼了些,還是只能搭計程車了,不然可能到街上走沒兩步就讓人架到醫院去了。
「請留步,小姐。」
清冷的嗓音冷冷地從身後傳來,緩慢且字正腔圓,讓她想假裝听不懂都沒辦法。
韓衣非轉過身,眼前的幾個男人讓她覺得有壓迫感,尤其是那個站在中間,直挺挺地挺直腰桿,活像手臂上、腰間的血只是演戲用的人工血漿,而非傷口所流出的男人,暗暗的天色讓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想必也是一臉冷淡,配合他那清冷的男中音剛剛好。
「請讓我表達我的謝意。」
她一臉他講的是外星話的表情,眨了眨眼。
不過男人可不管,他只彈了下手指,他身後的男人們立刻上前圍住她,高大的身形讓她極有壓迫感的吞了吞口水,「你、你們要做什麼?」
他確定他要表達的是謝意,而不是殺人滅口?
「小姐,請問你家住哪里?請讓我們送你回去。」一個男人代表發言,大概是察覺到自己這票兄弟嚇到人家小姐,還刻意露出笑容。
「我、我……」他們沒感覺他們很像是正拿著棒棒糖準備誘拐小孩的壞人嗎?
她抬眼觀了下那個受傷的男人,他已經轉身走向不知何時停在那兒的車,而車門已經打開等他上車。
靶覺十分沒誠意耶!這就是英國的紳士?
再看了看眼前努力表示善意的男人們,韓衣非扯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回應。微笑是國際共通的語言嘛!然後遞出早早放在懷里以備不時之需的寄宿地址。
「謝謝。」她笑著說出自個兒最流利、最拿手的一句英語。
很快地把那個倒楣被他牽連的女人丟到腦後,安德魯在保鏢的簇擁下回到他在倫敦市區的公寓。
「快去請歐瑞爾醫生過來。」將雇主小心放上床,狄肯立即交代手下。
床上的男人閉著眼楮,表情沒有絲毫放松,「不必。」
「特洛許先生,你的傷口必須立刻清洗包扎。」狄肯不理會雇主的命令,轉身又下了一連串命令。
長久的相處,他懂得選擇性遵從命令。
「小傷而已,屋里有急救箱。」安德魯坐起身,直直地盯著愈來愈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的隨身保鑣。
「那是不夠的,閣下。」狄肯溫和但堅定地反駁雇主。
听到狄肯的稱呼,安德魯微微皺了下眉,他不喜讓人尊稱「閣下」,但這似乎從他出生以來便注定了,即使他沒有繼承母親那邊的爵位,「閣下」這個尊稱還是會跟隨他一輩子,除非他聲明放棄,將爵位還給女王。
不是沒看見雇主眉間輕微的波動,但狄肯視而不見,繼續道︰「閣下,對于今晚的騷動是否有個底?」
他這位雇主很會樹立敵人,自他接手三年以來便遇過不下五十次這種「小警告」。狄肯提醒自己時時謹記前任保鑣的下場——殉職。
安德魯冷淡且千篇一律地答道︰「喪家之犬,不值得我費心揣測。」
狄肯聞言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種態度不樹立敵人才奇怪。
「狄肯,歐瑞爾醫師來了。」
被緊急從溫暖被窩里拖出的老醫師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鏡,咕噥著靠近床邊。「閣下,你該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瞧你身上的傷疤,不清楚的人會以為閣下是軍火販子。」
他的祖父、父親,一直到他三代都是特洛許家族的家庭醫師,安德魯更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除了下對上的敬畏,歐瑞爾老醫師對他更有一份超乎主雇的情感。
「男人不會為身上的傷疤大驚小敝。」
肩上、臂上、腰間各有一道深淺不一的刀傷,歐瑞爾醫師仔細清洗、消毒、上藥、包扎,而後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去滿手腥紅。
「這不是大驚小敝,是愛惜自己。」
安德魯就是太固執、太死板,太不會為自己著想也為他人著想,才會惹來大大小小的報復。
「听說你上個月到亞洲去接‘他’?」處理完畢,老醫師不經意地提起安德魯心中的禁忌,「‘他’不回來?」
明知故問。歐瑞爾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沒回來,所以安德魯才會如此浮躁。
聞言,安德魯本就沒啥表情的臉更是刷地降到冰點,冰冷而慍怒。
這趟亞洲行,他本想接回兄長,但卻發生了意料之外的狀況。他明了兄長心中的想法,也願意給兄長時間考慮,但同時卻也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價值產生了懷疑。
餅去所認同的一切,正一寸寸剝落,他所看見的、致力追求的,其實並非全部。
那他自己呢?他致力追求的目標是否不變?
安德魯無法,也不知道該向誰說出心中的翻騰與疑惑,只能日漸陰郁。
他的過去全為了「特洛許」,一直以來都是,將來也會是,可如今他卻不那麼確定他的方向?
無可否認,兄長自由放任的生活態度與想法深深撼動了他世界中唯一的真理——特洛許,那唯一的真理似乎不再穩固。
「安德魯,人各有志。」老醫師嘆氣道。
安德魯幾乎是死命的崇敬他的大哥,他的存在從來就只是為了特洛許的未來、特洛許的發展,所有的行動指標不是為了大哥就是為了特洛許。
他這個家庭醫師沒資格說什麼,但一路看下來卻是心疼哪!
特洛許的老大很能調適自己,也知道自己要什麼,他從不擔心老大;反觀老二,精明干練、舉止得體,卻是特洛許家族中他最擔心的孩子……
听到老醫師的話,安德魯揚了揚眉,沒說什麼。
「閣下,護送那位小姐回家的保鑣回來了。」狄肯報告道,「閣下是否有事相詢?」
每當狄肯想抗議什麼,比如他又負傷,便會用怪里怪氣的腔調喚他「閣下」,安德魯早已經習慣。
可醫師都包扎完畢,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看出雇主眼底的疑問,狄肯不吝于解惑,用著不贊同的表情說︰「一位紳士不會把因自己而卷入風波的女性丟下不管。」
雖然當時情況危急,他只想盡快把愛逞強的雇主帶回公寓包扎,但事後想想,雇主對那位女性的態度未免過于冷淡。
「她已經平安回到家中,我想這就足夠了。」安德魯不以為在那種時間還在外溜達的女人會是什麼良家婦女。
這下連歐瑞爾都板起不贊同的臉,掩臉悲嘆,「閣下,那位小姐是因為你才卷入這場無妄之災,你怎能這麼說?啊,我大英帝國的紳士之風蕩然無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