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蕾松一口氣時,只見一雙穿著網狀絲襪跟竹制拖鞋的大腳就站在她的眼前,她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疲憊的小腦袋,看到的正是臉色難看的雷上爵,正拿著亮晃晃的菜刀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你想干嘛?」老天爺,前腳走了色胚,後腳人妖女佣又再度出現在她面前,還拿著凶器!
沈蕾瑟縮地貼在白色門板上,不敢動彈。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他的眼中面露凶光,教人不寒而栗。
「告……告訴我什麼?」嗚嗚∼∼她、她可不可以不要再靠近自己啊?
「……晚餐好了。」
第四章
入夜之後,從遠遠的山巔便堆積了一堆烏雲大軍,呼嚕呼嚕地刮起了聲勢壯大的狂風,急劇的風穿越過樹林,掃落了一地的戰利品,接著烏雲聚生的水氣,徒留下滿山滿谷的恐怖氣氛。
這幢別墅因為陳家並不常來居住,年久失修的情況之下,電器類用品很容易在使用過度時因跳電而停電。
一到晚上,整幢別墅頓時之間失去了光明;不過沒關系,停電自有停電的因應方法,那就是——點蠟燭。
陰風吹起,火光搖曳,雖然不及鬼屋的恐怖,但這房子入夜過後卻也有三分味道,更何況是在沈蕾看到了今天的晚餐之後。
「請問……這就是我們的晚餐嗎?」她錯愕,潔白的桌巾配上高級英國餐具,應該是很美的才對,但這內容物卻令人慘不忍睹。究竟是她的近視度數太深,還是真的就是這樣子?
「你有什麼意見嗎?」他濃眉一緊,目光一瞪,射出的千軍萬馬冷箭教她霎時噤口。
「不、不……我沒有什麼意見!」
嗚嗚——這真是悲慘世界的真實版!
難道泰國人都這麼喜歡吃蛋嗎?她從來沒有看過一頓招待客人的晚餐會全部都是蛋料理!
蔥花亂點的炒散蛋、不知道是油花還是蛋花的「蛋花」湯、平淡干澀的水煮蛋、會讓人高血壓的咸鴨蛋……所有的束西幾乎都以蛋為主題,光是看,就讓沈蕾兩腿發軟。
而且她不吃還不行,因為坐在她對面的雷上爵,雖然嘴里吃著飯,但那炯炯有神的大眼淨往自己身上飄,好像就要把她夾來配菜似地可怕!
原本在這種漂亮的洋房別墅里面吃一頓停電時的燭光晚餐,應該是極為浪漫的事情,可是卻沒有想到與她共進燭光晚餐的,會是這麼可怕的人妖泰佣。
沈蕾食不下咽,要出這樣艱難的任務已經夠頭痛的了,現在又對上這個女佣……她其實有很多疑點想要問「她」,可是又怕自己認錯了人,或是「她」根本就不認帳;萬一要是真的這樣,那麼她不就糗大了嗎?
這個女的跟那個陳正豪究竟是什麼關系?人家都有老婆了,她還要黏著那個豬頭三不放?是因為他有錢,還是因為他有名聲?
這些問題一直充斥在雷上爵的腦中,烹煮食物的時候被這些疑問給分去了心思,于是鹽巴加多了,打碎的蛋殼摻入其中也不曉得,整個晚餐變得殘破不堪。
雷上爵也食不下咽,不曉得該怎樣啟口,在那一夜之後,為什麼她會跟陳正豪這麼接近?她是陳正豪的什麼人?
可是他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問,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任務在身……
是該這樣算了嗎?
如果就這麼算了,她將永遠不會知道,在那一夜之後,他曾經瘋狂地找過臥天飯店的每個角落……
他找她,因為他心里愧疚。
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女人竟然是個處女,她的身子竟給了他,給了他這個不曉得有沒有明天的人。
但,這個女人也未免太過分了,居然在酒醒之後溜之大吉?莫非是酒醒過後覺得他不對她的胃口?可是他也沒長得多丑啊!還是……
唉!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犯這樣粗心的錯誤,這個小女人搞不好會懷了自己的骨肉也說不定;然而他的身體狀況真能帶給別人幸福嗎?他不敢奢想,那時他只是想找到她,做他能做的補償……
只是連雷上爵自己都沒有料到,會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打情罵俏,而他的心居然會有了這麼大的起伏……
這一餐,兩個人兩樣心境,各自不同。
本嚕咕嚕咕嚕……
搖曳的火光之下,廚房的一角,映出沈蕾嬌小的身影,她猛灌開水,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下,不顧形象,企圖想要把剛才吃了那份晚餐的惡心感給壓下。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頓恐怖的晚餐,確定「她」進到浴室里面淋浴之後,沈蕾坐在廚房靠邊的地板上,從後腰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機,打給遠在台北市內的劉天兒。
她清了清喉嚨,秘密地說道︰「報告總編,我已經混入陳正豪在新店的別墅了。他跟他老婆到日本開會七天,這一周的時間我一定可以找到有力的證據。」
「很好!」耳畔傳來了劉天兒的激賞。「我就知道你很有潛力,可以打破陳正豪的心防進入他的別墅,你小心一點,別讓別人知道你的意圖。」
「這是當然。」
嗚嗚∼∼她覺得現在坐下來好像會壓迫到胃,有一種惡心的感覺就要從胃里面沖上來,沈蕾連忙伸直了腿兒,身體往後面的壁櫥靠去。
「總編,你不是說我會有一個幫手嗎?為什麼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啊∼∼」
說時遲,那時快,沈蕾往後面的壁櫥靠,但那壁櫥完全沒有支撐力,這使得她整個人重心往後倒去!這意外來得實在太快,她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只是反射性地尖叫。
有叫聲?
在浴室里的雷上爵淋浴完畢,才剛穿起衣服,就听見門外傳來了沈蕾的慘叫。
「沈蕾?」
雷上爵很快地拿著蠟燭,往她喊叫的地方奔去。
痛痛痛痛痛……
沈蕾墜入了萬丈深淵中,最後結束這永無止境的墜落的,是全身撞擊地面的痛感,像是千百片玻璃碎片刮過自己的身上,教人難以承受。
痛楚化成千百只細細的小蟲,從受傷的地方竄出了成群結隊的痛,一股暖流從手腳外皮滑落,鼻間聞到的是血腥的甜味,她說不出話來,只知道自己流血了。
她在什麼地方?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頂上的入口傳來微弱的燭光,想要移動卻動彈不得,等沈蕾的視線慢慢能夠適應這個地方時,她才發現令人震驚的一幕
這是一個幽暗的地窖,里面充斥著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道;一排一排整齊的木制架子上,放著一個又一個的玻璃瓶,瓶中似乎裝了什麼東西,不過因為視線模糊而看不清楚。
她記得她剛剛跌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其中一個木架子,因為沖擊力的關系,木制的架子跟玻璃瓶應聲碎裂,里面的內容物也隨之滑落……
一個成形的嬰兒尸體與一攤福馬林,和著玻璃碎片散落在她的腳邊。
沈蕾想要尖叫,卻喊不出聲音來,她活到二十幾個年頭,從未曾這麼近地看過尸體!
原來劉天兒的情報真的是正確的,陳正豪真的利用這些嬰兒做一些非法的勾當,這些可憐的孩子還沒見過世界便被謀殺,更諷刺的是殺手是以合法掩護非法的醫院……
一種無力和恐懼感瞬間涌上,沈蕾受不了眼前這種殘酷的景象,淚流滿腮,呼吸困難。她要死了嗎?就這樣死在這個可怕的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