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在山邊的餐廳可以眺望城市夜景,燈海璀璨迷人,相當浪漫,食物簡單可口,就連紀語芸也驚艷,贊不絕口。
「其實這家餐廳是我負責設計的,」楊子謙喝了口飯後的熱茶,娓娓道來︰「當初吃了餐廳廚師的手藝,覺得很不錯,可是卻發現沒有吸引多少客人。後來就建議他換個地點,能提供客人優美的景致和氣氛,有良好的硬體,再搭配良好的軟體,才有可能成功。」
紀語芸環顧四周,原木餐廳建築相當具有特色。室內寬敞,座椅雖不豪華,卻很舒服,使用的餐盤也別致,從每個用餐客人臉上滿足的表情看來,想來餐點是很成功的。
「請你出手,一定得花不少錢吧。」她開玩笑地說。
楊子謙面不改色,輕啜口茶。「我的價錢一向公道。以後我或是我帶來的客人用餐都免費,這還是我的特別座。」
紀語芸愣了一下,恍悟過來。「你沒收費?」
「有些東西比錢更有價值。」他淡淡地說,沒有多加解釋。
她頓時沉默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為什麼不說話?」他側頭凝視她,自嘲地說︰「你看不起我,以為我像‘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視錢如無物?」
「不是。我是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說出跟你一樣的話,」她感慨地說︰「現在的我被錢壓得喘不過氣,也許不自覺把錢當成衡量人生價值唯一的東西,這樣的人生才比較可悲吧。」
「我只是比別人幸運而已。因為不缺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別人怎麼想我不在乎,」他微微一笑,看著她。「希望你對我的印象不要變差。」
「我對你的印象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直視著她,漂亮的眼楮閃閃發亮,承載著熱切和渴望,那是不同于他平時冷靜、沉穩的形象,被那樣熱情的眼神注視著,她禁不住想回避,試著找尋孩子們的蹤影,將目光轉至窗外。
孩子們一吃飽就跑到戶外玩了,餐廳老板養了條大白狗,他們正在繞著它吵鬧著,這個年齡就是靜不下來。
她唇邊掛著淺淺的笑容,心滿意足似的,楊子謙目不轉楮地凝視她。和她在一起,總是平靜淡然,時光仿佛停滯了,將最美好的一切都留下。
他熱愛著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我好喜歡你。」他月兌口而出,直率且毫不保留,逼得她不得不將視線收回,盯著他。
懊怎麼說呢?要說她對他毫無感覺,是騙人的,他的條件如此好,對她也很好,可是……
「你為什麼喜歡我?因為我的外表?」
「喜歡還需要理由?」
她靜靜看著他,說︰「我想听你的理由。」
他的眼楮眨也不眨,直說︰「我喜歡你給我的感覺。」
「感覺?」
「很舒服、很自在,看著你就忍不住想要微笑。」他的唇角輕輕揚起。「我不是一個容易快樂的人,所以如果有人可以給我快樂的感覺,我就會忍不住想要接近。」
紀語芸的目光有些迷茫,仿佛在自問︰我會給你那樣的感覺?
「你不知道嗎?你身上有種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特質。」
「我是嗎?」她自嘲地說︰「可能是因為經營一家店的關系,所以習慣對別人親切吧。」
「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他有些強硬地要求。
她灑月兌地聳肩。「你問啊。」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她愣了愣。「我沒想過。」
「你沒想過談戀愛?」
戀愛……好遙遠的字眼。
「我沒想過,真的沒想過。每天,我都有好多事要做,好多事要忙,我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戀愛。」
這麼說,他所渴求的愛不就顯得太悲哀了?因為她壓根沒想過。
「真的沒有時間,還是在逃避?」他有些尖銳地反問。
她的眉頭皺起。「逃避?」
楊子謙縴長的手指轉著桌上的咖啡杯,斟酌著問︰「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幸福是什麼?」
連想都沒想,她直接回道︰「只要孩子們幸福,我就幸福。」
「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就是經營好我的店,看他們平安長大,讓他們接受最好的教育,完成他們的夢想。」
不出他意料的回答,楊子謙挑了下眉頭。「你這樣真的是為他們好嗎?」
紀語芸平靜的臉色起了波濤,笑容僵凝在她唇邊。
「什麼意思?」
「你的幸福來自他們的幸福,那麼他們自己幸福還不夠,還要加倍幸福才行,不然就沒辦法把幸福分給你了。」
「我听不懂。」
「你在無形中給了兩個孩子很大的壓力,被大人加倍期待,一點都不會幸福的。」
原本彌漫在兩人之間的安詳氛圍緩緩開了一條裂痕,有些東西闖了進來,撕裂彼此客氣的面具,進一步面對真實的心情。
紀語芸繃起臉孔,不高興地反問︰「你在教訓我?你說我錯了嗎?我不應該為他們著想、為他們付出?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他們更好。」
「我沒有要教訓你。只是覺得為他們好的同時,你也要過自己的人生,否則他們永遠都會覺得虧欠你,覺得如果不裝出幸福快樂的樣子,好像也會害你不幸,這樣一點都不會快樂。」
「夠了!你不要再教訓我,你根本不知道我跟他們的關系,我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不幸福!」
她激烈的反應也引起了其它客人的注目,但她毫不在乎,好像必須如此才能抵抗楊子謙的指責。
「語芸……」楊子謙突然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期望能安撫她的情緒。
紀語芸沒有甩開他的手,卻用嚴厲的面孔逼問他︰「你憑什麼說這些?你知道我多少事情?」
「不是很多,不過已經夠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她撇開臉,冷冷地拒絕了,再度將心門緊緊關上,讓他只能望著冷冷的門鎖嘆息。
他不後悔說出口的話,也知道這些話可能會傷害到她,因為這一路走來,她是如此孤單卻又如此努力,而他的話,卻片面抹煞了她過去的付出……可是,就因為心疼她,才無法不說出衷心的希望,只是希望她能為自己的幸福著想。這也錯了嗎?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承諾?」他輕聲問。
「什麼承諾?」她垂下眼,還是沒看他。
「國王餅啊。我是國王,可以親吻一個我想親吻的人。」他仔細觀察她的神色,依然冷淡,卻已經稍微緩和。
「喔,那個啊,期限已經過了。」
「不行,我還沒吻到我想吻的人。」他堅持地說,她無奈地轉過頭來看他。
「你想吻我?」
「誰說的,」他眨眨眼楮,牽著她的手站起身,微微笑說;「我要親文詠。」
紀語芸愣了一下,沒有反抗,讓他牽著手一起走到戶外。
接觸到外頭微涼的氣息,她終于靜下心,心情仿佛剛洗過三溫暖,很復雜。
現在,此刻,緊握著她手的男人,不是出子惡意指責她、教訓她,而是真心為她著想,希望她幸福。
可是,她的世界,從五年前就注定了,這個半途闖進來的男人究竟懂多少?
她身邊的男人同樣思緒復雜。走這一段短短路程,楊子謙感覺自己好像越陷越澡。
活到這把年紀,有哪個女人給過他難看的臉色?從來沒有。
即使被狠狠拒絕也無法死心,他什麼時候為了女人而如此執著、有耐心了?從來沒有。
楊子謙自嘲地思忖。真棘手,一旦牽住她的手,就再也不想放開,他這次可是徹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