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跑什麼?發現什麼了?」
「快跑!」兩個人再次同時開口。
慧嬈是覺得好玩多過害怕的。反正她的四大護衛隨時都在身邊,就算真被追到也就不過當街發生一場四對一的大混戰。而衛涵卻是沒有她那種心情的,他不想惹麻煩。
左看右看,二話不說拉著慧嬈直接閃進了道旁一家頗大的酒樓,並且直沖後堂。也不顧小二的喝聲與意圖阻攔。
「後門在哪里?」慧嬈立即領會到他要干什麼了。一錠銀子扔到了櫃台。
掌櫃的眼前一亮,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十倍,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小二,帶這兩位客官進後堂!」
在被衛涵拉進後堂之前,慧嬈還不忘回頭吩咐︰「要是有人來問,就說我們沒來過!」
從酒樓的後堂穿出後門,衛涵正想帶著她開溜,卻突然吸了幾下鼻子,頓住了腳步,「這是什麼?好濃的香味。」
「隔壁,」慧嬈也用力地嗅了幾下,「隔壁大概賣胭脂花粉的。後面這間好像是倉庫。」
「那好,老天爺救命!我們進去。」二話不說,衛涵直接跳過牆把她拉進了屋里。這里果然是間胭脂店的貨倉,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滿了各胭脂水粉、香料、做原料的干花,還有各種盛裝的大小盒子,整間屋子擠得滿滿的,兩個人進去關上門剛好只能轉個身,幾乎是動彈不得。
「啊嚏!」慧嬈一進去就開始打噴嚏,捂著口鼻抵在門板上,像是遇到了什麼毒蛇猛獸。
「怎麼了?」衛涵轉過身奇怪地看著她,「不喜歡這里嗎?這里對我們來說最安全,狗的鼻子都不見得能找來。」
「不是……啊嚏……我自小聞到這些東西就會打噴嚏、流眼淚……」她揉揉鼻子,果然瞬間鼻尖就紅彤彤,並且開始眼淚汪汪起來。
他像是吃了一驚,「公主若是受不了的話,我們還是出去吧?」他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毛病。
「不用。」慧嬈再次吸吸鼻子,伸手一把拉過他,把他拽到面前,「你身上的味道我聞著沒事,你過來——」
「我……」這下他連反對都沒用了,直接被強行來了個「溫香軟玉抱滿懷」。慧嬈倒是大方得很,一把勾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于覺得周圍濃得嗆人的香味淡去一點點了。
「公主,你還好嗎?」他不能動,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他動,只能這樣讓她抱著。看起來這方法似乎有一定作用,慧嬈雖然還在不停地吸著鼻子,但至少沒有再打噴嚏了。
「還好。不過你的衣服完了,我的眼淚鼻涕都蹭上去了。」慧嬈鼻音重重地回答。
「沒事就好。衣服髒了可以洗。」他好像松了一口氣,似乎還笑了笑,伸手安慰小孩子似的撫了撫她的長發。
手掠過她後頸的時候,有股暖流順著肌膚滲進了她的身體。慧嬈忽然間意識到,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偎進一個男人的懷里。並且,偎得如此自然,就好像這個動作早已在她的腦海里演練過無數遍了。
她生平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麼接近。這個男人……有一身縈繞不去的淡淡香味,有很溫柔的手和笑容。被她抱住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持續的低燒,他整個身體隔著衣服透過來一種若有若無的溫暖,讓人覺得靠在他懷里,很平靜、很放松,很想要……帶著甜笑倚著他睡去……
對了,他一直在發燒。突然又想起了這件事,伸手去模模他的額頭,「你好像還在發燒。子岑說有好幾天了。我不該拉你出來的。」關心的話月兌口而出,之前理直氣壯拖人出門的行為此刻一下子化成了懊惱。
「明天吧,大概就會好了。」他不在意地微笑一下,「我常這樣的,無甚大礙。」
她偏著頭,雙手攬住他的腰,踮起腳,「把頭低下來。」
「嗯?」他給出了一個詢問的眼光,但仍然依言低頭。
她把額頭抵上他的額頭,「是比我的燙……」距離忽然拉得如此之近,兩個人的氣息相觸,她的體香和他身上的淡香融合在一起,交織出一種異樣的旖旎曖昧。衛涵全身微微一震,一下子抬起頭來。
慧繞也怔了怔,像是從某種情緒中清醒了,但又更像是掉入了另一種情緒里——
她低下頭,閉上眼呼吸充盈著他身上香味的空氣,一口接一口,然後不知不覺冒出一個怪異的念頭︰她,想要天天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突然發現自己很想要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是極其干淨的,從他的外表,到他的香味、他的笑容。他並不單純,甚至根本是復雜的。但他從里外,包括靈魂,似乎都是絕對干淨的。尤其是像她這樣在爾虞我詐的宮闈中長大的人,看著他那一身的干淨,甚至會覺得他不可褻瀆得近乎神聖。
可是,他也不是總那麼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當他被那群女人追得想要落荒而逃,當他一臉尷尬地告訴她他沒帶銀子,當他拉著她被一條狗追得狼狽不堪的時候,她又覺得,他有點傻。並且傻得讓人覺得他很可愛,很想會心一笑。
她從小到大,喜歡過很多東西,也佔有過很多東西。但——第一次,她想要一個男人,想要佔有他,也想要被他佔有。一個像是很聰明,又像是很笨,武功很三腳貓,似乎身體還不大好的男人。
她想要保護他,保護他一身不沾染塵世的干淨,保護他偶爾露出笨笨的那一面的時候別被人欺負了去;但同時,她也覺得他身上那唯一不會讓她打噴嚏的香味,以及撫模她頭發時候的溫柔和溫暖,是能夠帶給她安心的感覺的。甚至,是能夠好好保護她的。
也許,她喜歡這個男人有千千萬萬的理由;也許,她喜歡這個男人根本是毫無道理的。
但此刻,她卻只是再清晰不過地覺得,她或許命中注定要和這個男人有一段際遇。大概從第一次見面起,當她對著那張讓整個皇宮都大為驚艷的面孔含笑舉杯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愛上他了。
「衛涵,」有些話,忽然地滑落到了嘴邊,「你娶我好不好?」抬起頭來,看到預料之中的瞠目結舌。他的表情不算太離譜,只是微張著嘴,連續開合了幾次,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整個人完全僵住了。
他做夢都沒想過,會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突如其來地被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求婚。
「一、二、三……」她好笑地看著他有點蠢的驚訝面孔,很開心自己終于毀了他絕世美男的形象,「算了,過期作廢。等以後吧。以後,我一定會讓你自己開口求我嫁給你。」她慧黠,又頗有深意地一笑。
「超凡絕俗的衛公子,你總有一天會變成我的駙馬的。」她低低地,像是保證,又像是恐嚇般地宣布。
第6章(1)
你總有一天會變成我的駙馬的。好篤定好輕松的一句話。
提在手上的筆不知不覺地頓住了。衛涵緩緩擱下筆,搖著頭意義不明地笑笑,說不清自己究竟是開心、是煩惱,還是純粹的驚訝。
伸手模模他那張臉,如果說以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外表究竟能惹來怎樣的麻煩和關注的話,那麼現在他完全清楚了。
駙馬?這位慧嬈公主對這個詞看待得就是如此簡單與輕率嗎?對一個相處不足兩個月,甚至連交往都談不上深入的男人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認定了?
他甚至覺得,慧嬈對他的喜歡更多的是來自他的外表。那幾乎就是一種毫無道理的迷戀,是完全非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