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真的和好了。」官朝海松了口氣。「真不知道老公子怎麼哄得我師父原諒他的……」
「你們大人一下子喜歡一下子不喜歡,明明喜歡又裝作不喜歡,不然就是明明說喜歡這一個,轉眼又說喜歡那一個,真是難懂又麻煩──你跟爹也一樣。」
「我們哪有。」官朝海瞪著小阮。「我從頭到尾就喜歡你爹一個,至于你爹他──他呀,應該也是吧。」
小阮哼了聲,又繼續吃著鵝腿,一會兒又偷瞄官朝海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官姐……呃,該叫娘。」
小阮將鵝腿放下,擦了擦手,挨到官朝海身邊。
「有個秘密,爺爺說不能跟你講,說是為了你們夫妻感情好。不過爺爺忘記自己以前說過,夫妻感情要好就不能有秘密不告訴對方-我怕你跟爹感情不好,所以我決定偷偷告訴你。不過,你不能說是我說的。」
闢朝海愣了愣,不知道沐溫川藏了個什麼秘密不能讓她知道。她連他是桂花賊都知道了,還能有什麼秘密?
「是什麼事呢小阮?還有,不用勉強叫我娘。」官朝海苦笑。「我也還不習慣呢。」
「爹吩咐我一定要叫你娘的。」本來是叫惡婆娘……「秘密就是,其實爹最最喜歡的不是你,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姐姐──」
小屋外,官朝海已經听得整個人都呆了,屋內兩個忙著作菜的大男人不知情,還在互相炫耀自己的新婚甜蜜和破鏡重圓。
「瞧你這小子,自從娶妻後就每天一臉春風得意,早叫你該成家了吧。」
「好說好說。師父自從有師娘陪伴以後,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沐溫川笑道。「對了,師父,怎麼不見師娘?」
「她在後院照顧我那幾株四季香桂哪。呵呵,瞧她對它們愛不釋手,非得親自照料不可。」
沐溫川朝窗外望去,果見顧暖香站立在那叢桂樹中,一邊替桂樹修剪枝葉,一邊和身旁的鐘傅說話。
「沒想到性情剛烈的師娘恨了師父這麼多年,如今竟會和師父和好如初,師父果然有一套。」
「當然有一套啦,不然怎麼替你拐到了飛天女賊作娘子。」老公子翻動著鍋里的菜肴,嘻嘻笑道︰「怎麼?朝海如今不生氣你跟咱們串通騙她了?」
「我沒有跟你們串通,」沐溫川瞪他。「你和小阮拿十日醉灌醉我們,害得她差點名節不保、害得我差點被娘逐出家門,還害我們莫名其妙成了親。要不是我馴妻有道,怕早被朝海亂棍打死在新房了,這筆帳──」
「哎呀你這逆徒,什麼這筆帳!這筆恩情才是吧?要不是師父我將錯就錯,替你制造這難得的良機,如今朝海不知成了誰的娘子勒。你瞧你師娘旁邊那個古里怪氣的小子,他可是早你一步認識朝海、喜歡朝海,近水樓台先得月,若沒有師父的妙計,你能捷足先登?」
沐溫川聞言,不禁又朝窗外望了眼,正好鐘傅也正看著他,沐溫川朝他禮貌性的微笑,鐘傅則面無表情的點了個頭,又轉過身去了。
「那人不過是朝海的半個師父、半個師兄,朝海當他哥哥一樣。」
「人家當不當朝海是妹妹可難說了。朝海人見人愛,就只有你和她宿世仇人似的一見就吵架,真是冤家──」老公子將菜肴盛了盤遞給沐溫川,忽然皺眉道︰「對了,傳說那藏有元朝寶藏的木樨藏寶圖又現蹤跡了,有心搶奪的各方人馬蠢蠢欲動,江湖又要不安寧了,你和朝海最近夜里最好減少行動,以免膛了渾水。」
「木樨藏寶圖?就是那害你被師娘誤會的──」
「沒錯,就是它!」老公子憤道︰「我才不管那張尋寶圖到底能帶我找到幾座金山銀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跟它扯上干系!」
相同此時,後院里正整理花木的顧暖香見鐘傅始終默默不語,淡淡問道︰「是為了朝海,還是為了桂花賊?」
鐘傅沉默半晌,才問︰「師父,你明明說桂花賊的師父是負心人,決意與他恩斷義絕,為何如今又──」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復雜又多變,豈能說斷就斷。」顧暖香平靜道,折下一枝桂花遞給鐘傅。「當年是他負心也好,是我誤會也罷,他花十幾年光陰為我種出四季香桂,就只為引我與他相會。我與他之間糾糾纏纏,這緣分終究斬不斷,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
鐘傅望著手中的桂花,聞不見它的香味,只覺胸中苦澀。
「就如我沒料到朝海會嫁給桂花賊一樣,我也沒想到師父你會和桂花賊的師父……」為何這一切都要與桂花賊有關呢?他珍惜的、他失去的……
「你與朝海之間的緣分,也不會因為她嫁人了而斷絕。你若不能看開,師父也幫不了你。」
鐘傅手中緊握著桂花,低頭沉默。他看不開,他為何要看開?要不是桂花賊橫刀奪愛,要不是桂花賊……
這日風和日麗,在離龍騰鏢局不遠處的豐悅茶樓上,一名年輕公子扶著窗欄,饒富興味的望著底下那浩浩蕩蕩準備出發的護鏢車隊,嘖嘖稱奇。
「主子,那幾幅畫如此貴重,您就讓沐王爺替您護送回京不是比較妥當嗎?」小靈子一面奉上清茶,一面說道︰「托這龍騰鏢局,奴才可真不放心。」
「那就沒趣了哪,小靈子。」
青年啜著上好的香片,微笑道。
「朕出巡江南,難得有機會能和民間鏢局打交道,也算是體驗民情吧。況且是沐王爺親家介紹的鏢局,沒什麼好擔心的。」
「奴才明白了。」
小靈子見青年放下了茶碗,連忙又奉上已用銀針刺探過的甜糕。
「主子,護鏢車隊已經出發了,算算時日,咱們差不多也該回京城了吧?」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真可惜。此次出巡,不但尋得了失傳名畫,還遇上火燒船,蒙飛天女賊搭救,實在是有趣。」
青年越是回味越是開心,小靈子卻苦著臉笑不出來。
「主子啊,回去千萬別提火燒船和飛天女賊的事,要是讓太──老夫人知道了,奴才可擔當不起……」
「行了,真怕事。」青年愉快笑道︰「一起吃甜糕吧。」
鐘博率龍騰鏢局的車隊一路向京城前進,途中行經廣平鎮,依照原定計劃,暫時在此地落腳安歇。
一行人冒雨來到了福運客棧,一進客棧,便見八九張桌于都已坐滿了人,皆作外地客打扮。鐘傅率眾人默默穿越大廳上樓,眼角余光瞥見在座者有的目露凶光、有的鬼鬼祟祟盯著他們──皆是武林中人,皆非善類。
「鐘爺,貨品已經清點過,現下都安置在西廂房里,我已安排了弟兄們輪流看守。」隨行護院低聲道︰「屬下會特別注意樓下那群人,鐘爺你放心吧。」
鐘傅點點頭,從屬下手中接過廂房鑰匙。「一路奔波,大伙兒也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啟程。」鐘傅交代完畢,便回房用膳。他獨身在外,備感孤寂,屋外雨聲听來更覺淒涼。幾杯苦酒下肚,心中忽然思念起官朝海……
她與沐溫川新婚不久,此刻想必是與他如膠似漆,怎似他孤身一人……
別花賊可好了,又有嬌妻在懷,又與師父師娘一家團聚,劫富濟貧受人景仰,武藝高超令官府也無可奈何……老天難道就這麼獨厚他一人?
鐘博越想,心中越是不平。又想到那日官朝海懇求他隱瞞沐溫川身份之時,臉上那抹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