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子說到這兒,便見沐溫川和小阮不約而同的猛搖頭,小阮甚至發出不以為然的嘖聲。
「怪了,明明是人見人愛的好姑娘,怎麼就你們兩個家伙看不入眼?」
「爺爺你不知道,那個惡──那個官姑娘,真的一點也不溫柔啊……」小阮忍不住開始將他們兩次遇見官朝海的情景說給老公子听。小阮說得氣呼呼的,老公子卻听得笑哈哈。
「這官姑娘挺有意思的嘛,真想不到,哈哈哈哈!」老公子大笑道,見小阮小臉皺成一團,怒氣沖沖的瞪著他,老公子連忙止笑。「小阮是因為官姑娘跟你搶香包的事耿耿于懷,還是因為她有可能要嫁給你爹爹作娘子,所以才討厭她的?」
小阮听了,臉蛋紅通通,大聲哼道︰「哼!像她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爹爹才不喜歡呢。只有像那不知名的小姐姐那樣,滿腔正義又勇敢──俠女一樣的,才配得上爹爹!」
「果然還是因為吃醋的關系嘛。」老公子一邊咕噥著,一邊舉杯飲酒,瞥見沐溫川一臉無奈,不禁也有些同情。「娶官姑娘也好,不娶也罷,只是傻徒兒啊,別再為了那個不知名的小泵娘空等待啦!為了那麼一次偶然的相逢,錯過許多難得的良緣,那真是太不智了。你睜大眼楮細細看了,就會發現你身邊有許多好姑娘,例如──」
「師父,我拜托你別再幫我牽紅線了,我娘一個急著抱孫子還不夠嗎?你也來湊熱鬧。」沐溫川嘆道。「況且您老人家的眼光,逆徒我向來不敢苟同……」
老公子聞言,瞪他,卻又忽然靈光一閃!「啊,那個跟你三番兩次狹路相逢的飛天女賊怎麼樣?你們兩個志同道合又心有靈犀,可以考慮、可以考慮!」
「飛天女賊?」沒料到師父竟會提起這名字,沐溫川匆地想笑。「我連她姓啥名誰、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你對那個不知名的小泵娘還不是一無所知?」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好主意感到得意,老公子興致高昂的道︰「況且你前些天還提到不知她的腳傷好了沒啊、許久沒听聞她的消息啦,還有你特地跟我要了玉蓉生肌丸,說有機會要拿給她──其實不知不覺間,你也惦記起她了嘛。」
「什麼──」沐溫川听老公子這麼說,心中微訝!他不說他倒沒發現,難道他真的有些在意那個飛天女賊?
自從兩個月前與她一別,這段日子里接連幾次下手行竊,他又恢復獨自行動了,雖然是一切按著計劃走沒出亂子,但竟也感覺到少許孤寂。
甭寂?獨來獨往的桂花賊何曾為這兩個字所擾?莫非真是因為她的關系?
飛天女賊──那個滿腔熱血、功夫普通的家伙,若非輕功了得,怕不知要被官府抓多少次了,想想就替她擔心……慢著!他這是在干什麼?真的在惦記她了!
沐溫川自己胡思亂想著,面露古怪,老公于滿心顧著亂湊姻緣,更當他真是心系佳人了,連忙加把勁扇風點火。
「你行俠仗義這麼多年,從沒出過一次錯、沒遇上一個同行跟你搶寶物,偏就遇上她,可見你們緣分匪淺。依我說,下次你再遇著她,就跟她約著下次一塊兒行動。外頭不是都在傳她是你的助手嗎?咱們不如來個弄假成真,讓她真的變成桂花賊的伙伴;你們夜夜一同行動,出生入死、福禍與共,她在你的體貼照顧之下,自然就對你日久生情,接著將她誘拐為妻就不是難事。」
日久生情?!誘拐為妻?!沐溫川听得一愣,忙用鵝腿堵住喋喋不休的老公子。「且慢,師父,你這回未免也太積極。」
「呃、咳咳。」老公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大塊鵝肉,喘道︰「傻小子!為師的是怕你孤老終身,不得不積極些啊。別說你爹娘盼著你早日成家,小阮也逐漸大了,我這個爺爺能照顧她多久?她需要娘親的照顧!」
老公子最後兩句話,是背著小阮悄悄說的。沐溫川望著小阮,她正將一朵野花別在站在石桌上的小泥人頭上,風一吹,它便仿佛搖曳生姿了起來。
當年她捏的──的確是她自己吧。只是隨著歲月飛逝,就連小泥人的面目也模糊不清了,就和他腦海里那些關于她的回憶一般。
「師父說的是,」沐溫川有些落寞的伸指輕撫過小泥人的臉,當年那見義勇為的小泵娘的倩影仿佛又從他眼前一越而過。「我不該再為你空等下去了……」
闢府後花園,一名氣急敗壞的小姐、一個忿忿不平的婢女、一位憂郁沉默的公子。
「我真不敢相信,姨娘怎麼會推薦那個姓沐的家伙給我娘呢!」官朝海又氣又急,外加一臉不可置信。「他甚至早就有個六歲大的女兒了!」
「或許不只一個女兒呢,誰知道他在外頭有多少妾室。」阿黎一臉凝重的道。「夫人還不相信咱們說的呢,說什麼若他學那些公子哥兒,正室未娶就先養些小妾在外頭,那端王妃肯定不會薦舉他做官家女婿的。」
「看他的模樣,的確不像一般紈褲子弟那般可憎。」官朝海不能否認,沐溫川的確是相貌絕品又氣質出眾,但……
「但那個叫小阮的小惡人,的確口口聲聲喊那個沐公子叫爹,而沐公子也從不否認。」阿黎接口道。「端王妃跟夫人說那沐公子二十有五,從未嫁娶,那這女兒哪里來的呢?」
「朝海,」鐘傅瞅著官朝海,欲言又止。「我不希望你嫁給這種人……」
「就算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也──」官朝海心煩意亂地來回兜著圈子,腳底踩著了顆石子微微一滑,鐘傅立刻伸手握住了她。
「我不希望你嫁給他,朝海。」鐘傅重復道,這回他的聲音清楚又堅定。佳人在握,他滿腔的情意無法再按捺。「你值得更好的夫君,如果我──」
「謝謝你,鐘大哥。」官朝海感激的朝他一笑,輕輕抽回手。「只是就算那沐公子不是那樣的人,真如姨娘所言,是個難得的人才,我還是不想嫁給他啊。」
鐘傅望著官朝海的側臉,忽然驚覺她眼中縫踡情意滿盈,就連那雙長長垂著的睫毛都掩不住。這般惆悵的愛慕心思,何曾在朝海的臉上出現過?何時開始的?又是為了誰?
「秋桂、秋桂,咱們家的桂花秋天才開呢。」官朝海撫著園中那株桂樹的枝芽,自言自語道︰「哪里也能找到跟他一樣,四季都聞得到的木樨香呢……」
鐘傅一愣,匆地恍然大悟,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擁有四季木樨香的,只有桂花賊……
夜雪紛飛。
馬家莊中,大地主馬十成及其姬妾與賓客們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筵席中眾人倒成一團,只剩一名留著白胡須的駝背老家僕站在馬十成身邊。
「老爺?老爺?您還暍不喝酒啊?」老家僕捧著酒壺,在馬十成耳邊喊著,只見馬十成暍得爛醉如泥,軟趴趴的倒在桌上,任翻倒的酒水沾濕了衣襟,嘴里夢囈連連,對小廝的呼喊一點反應也沒有。
老家僕滿意一笑,將酒壺中剩下的酒倒進一旁的花瓶里.
「十日醉果然名不虛傳,回去得將這酒藏好,免得師父暍了,一覺睡上十天。」
將空酒瓶一扔,老家僕這會兒背也不駝了,胡子一撕、臉一抹,年輕男子的俊容立現,正是沐溫川。
沐溫川解開僕服,露出早已穿好的黑衣勁裝,慢條斯理地戴上面罩,放眼望著滿廳醉倒的富豪地主和滿牆的古董名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