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樂天此言一出,眾人即刻嘩然,連太後也給驚動了,連忙探出頭張望。「那就是贏得織染大會的白樂天嗎?他身受重傷還跑出來干什麼哪?」
寶雀被白樂天的話嚇得呆了,以為自己听錯——他剛剛說要娶她嗎?
「寶雀!這個新娘袍是我織的,是昨晚我抱傷織了整夜織出來的!你不是很想要我教你織布嗎?嫁給我,我教你!」白樂天頸項邊、耳朵後,早就通紅一片了。要他放段站在人群之中大聲示愛,原本還有些窘迫尷尬的,現在倒也義無反顧了。「之前是我錯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吧。你看,是玫瑰甜糕。以前你生氣了,只要見了玫瑰甜糕就不氣了,你還記得嗎?還有小鳥荷包——你答應過我的,不管是你多生氣、多難過的時候,只要看了小鳥荷包,就不生氣不難過了。」
寶雀愣著,望著他慌亂的用受傷的手從自己衣領里面掏出了他的小狽荷包,並著那套新娘袍、玫瑰甜糕,全捧在她面前——「寶雀,我誠心誠意的乞求你的原諒,不管是我爹娘以前做錯的,還有我做錯的,我全部認錯,只求你原諒我。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待在我身邊,不要去南洋,好不好?」
「你……」他那麼誠懇、那麼低聲下氣,她本想要趁機賞他幾句冷言冷語,然後狠心的甩頭就走;但為何當她佔盡了上風,卻又沒用的哽住了聲音……
「你……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再說謊話騙我?」
「不再騙你了!再騙你就割舌頭!眾鄉親幫我作證!」白樂天說得信誓旦旦。
「不再騙著我玩、不戲弄我、不再說我是笨蛋?」寶雀凶巴巴的要求著,倔強的桃子臉上卻已是淚痕滿布。
「好、好,都答應你!你還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只要你願意嫁給我!」白樂天見寶雀哭了,心頭跟著一緊,溫聲道︰「真的,我都答應你,你不要哭了。」
「還有每年七月初一……你要為我舉辦煙花大會慶生辰……你答應過的。」
「你放心,咱們同年同月同日生嘛,我一定不會忘的。」白樂天微笑道,又揚了揚手上的鳳冠霞帔。「我都答應了,那你呢?願意答應我了嗎?」
寶雀淚眼迷蒙,卻掩不住嘴角邊揚起的笑,幸福的答案已不言而喻。圍觀群眾們見白樂天攔路求親成功,莫不拍手叫好,一時之間大街上充滿了道賀之聲。
一直看著的太後點頭微笑,卻忽然起身道︰「黃姑娘寧可出使南洋,也不願接受哀家賜婚,實在可惜。如今你要嫁給這個白樂天——可以,只是南洋還是得去。」
寶雀和白樂天一听便呆住了,底下群眾們也發出一陣驚呼。
「別怪哀家不成全你們。」太後悄聲向寶雀笑道︰「一年半載的時間,就能替你驗證這個男人給你的承諾到底只是好听話,還是真的能夠實現。你放心,哀家不會害你的。況且,代表我朝出使南洋這樣難能可貴的機會,難道你要輕易放棄?天底下多少人想要登上那艘南行的船,都還沒辦法呢。」
太後一番話,讓寶雀頓時陷入兩難——的確,這個能光耀門楣、能讓萬彩染坊重享盛名的大好機會,她就算再舍不得白樂天,也不該放棄啊……
「白樂天,哀家命黃姑娘出使南洋,這一去也許得耗上一年,也許五年,甚至十年。皇命不可違,你等不等她呢?你若等得了,哀家便親自為你們倆做親;你若等不了,那你們不如現在就各奔東西吧。」太後不給寶雀猶豫的余地,直截了當的問白樂天。
白樂天在底下可是听得咬牙切齒!他今天穿了一身新郎服,就等著今晚做新郎倌,偏偏這個面目和善、內心陰險的死老太……太後,竟然半路殺出來阻撓。
可惡!別太小看他了,在眾鄉親面前穿著新郎服攔車求親他都願意了,區區幾年等待怎能讓他放棄。「好啊。」白樂天恢復一臉瀟灑,笑若春風,信心滿滿的道︰「我一定等,一年、五年、十年……我就等你黃寶雀回來跟我成親。」
尾聲
兩年後。
夜風習習,天邊雲影橫空,月華如水。夏日的蘇城里,一名身材縴細的藍衫女子提著燈籠走在河岸邊,眼見街道上杳無人煙、燈火盡滅,心中十分奇怪。
「奇怪了,我不過離開兩年,蘇城就變得如此沉寂了嗎?」甫從南洋歸來的寶雀喃喃自語著,那張桂花蜜般明亮的桃子臉上並沒有多大改變,卻能隱約從她那雙渾圓大眼里瞧出某種不同於以往的迷人氣息——是更多的成熟、更多的自信,讓這個女子變得更加亮眼。
在南洋的日子里,雖有何嬤嬤陪著她,但身處異鄉的不適,依然讓她備感孤單,讓她更加思念那張東風般和煦的笑臉——白樂天的笑臉。這兩年來沒有任何書信相通,她只能在白天努力做好使節的工作、努力傳授印染的技術給南洋染工,然後在夜晚拖著筋疲力竭的身軀,很快便墜入夢鄉,那個有白樂天的夢境里……
南洋之行進展順利,她自認已盡己力,便上請太後準她回鄉。於是在睽違家鄉兩年之後,她終於又回到了這個魂縈夢牽的水鄉澤國——滿是情意的蘇城啊。
今日她悄悄回家,稍做歇息後便提著燈籠打算去見白樂天,想給他個驚喜。她忽然回來了,不知道白樂天見到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他對她……是否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堅持?她其實沒什麼把握的,但她確定的是,他若膽敢忘記承諾,一見面就開口喊她「笨蛋」的話,她一定轉身就跑回南洋去。
「這城……未免太安靜了。」一路走來沒遇見半個人,家家戶戶都沒點燈,冷清得仿佛是空城一般。寶雀不禁心疑起來。「怎麼搞的……」
正疑惑著,寶雀忽然听得身後有孩童的笑聲,她一轉頭,果然看見兩個小孩子手里拿著裝著螢火蟲的紙燈,朝她嘻嘻一笑,就往後頭跑去了。寶雀略一遲疑,便提起裙擺追了上去。追過一條橋、彎過兩條巷子、跑過三條街,寶雀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孩子們卻嘻嘻哈哈的一溜煙就消失在轉角邊了。寶雀正自懊惱,卻忽然听得「砰」的一聲巨響,原本整片黑漆漆的蘇城忽然被天上的火光照亮了!
「啊……」寶雀抬頭看向東邊的天際,一朵絢爛繽紛的花火正在黑夜的垂幕上大放異彩;接著又是好幾聲轟然巨響,一束束火光跟著街上天際,盛大綻放!
「煙花啊……」寶雀正驚喜的贊嘆著,忽听得陣陣歌聲傳來,只見一群小孩子們提著螢火蟲紙燈,站在街道上搖頭晃腦的朝她唱起歌來,岸邊的人家們也紛紛點亮了家門口的燈籠,紅色的小燈籠一路亮去,延伸到不遠處一座高台之上。寶雀抬頭,看見了那站在高台上點放煙花的——正是白樂天!
「回來啦!」白樂天斜倚在台柱邊,揚著一雙笑意滿滿的長眼楮望著她。
「你……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她明明就是偷偷跑回來的啊,還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呢,結果卻是他給了她一個大驚喜——真的是好大一個驚喜!
「身為白雲布莊的樂爺,又是萬彩染坊老板娘的相公,我自然有我厲害的地方了,你說對不對……娘子?」終於讓他等到這天了啊,看他花了多少心思籌備這場煙花大會,就是為了抱得美人歸。
寶雀見白樂天喊得甜蜜蜜,一點也不害臊,反倒是她一听就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