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白樂天錯愕道。「她一個姑娘家上什麼山啊?她怎麼知道要去哪里找情人草?!這家伙怎麼老是說走就走,也不先跟我說一聲!」
「她以前就常常自己上山采草藥了,你不用擔心她啦。而且你不知道嗎?她有一本染料大全,里面記載了制作染料所需的各種草藥名稱與產地,所以——」
「我當然知道她有一本染料大全啊,她老早就跟我說過了,我還知道那是她爹寫的,是黃家的傳家寶。」心里有點不是滋味,白樂天急忙打斷了小鐵的話。「而且我不是……我沒有擔心她啦!只是以為她不工作跑去偷懶,問問罷了。」
「喔。」小鐵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將簍子里的草藥倒在地上,開始分門別類。
沉默之間,白樂天覷眼瞧著這個又黑又瘦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專心整理草藥,忽然想到他頭幾次遇見寶雀時,總可以看見這小子陪在她身邊;寶雀一個人在染房忙不過來,這小子二話不說就過來幫忙,一分工錢也沒要;寶雀要上山采草藥不跟他說,反倒交代這小子來轉告他——這兩人的交情未免也太好了吧?
「那個……你叫小鐵是吧?你今年幾歲了?」
「我嗎?我今年十七了。」
「那你比寶雀小了三歲耶。」白樂天獲勝似的得意說道︰「年紀大點的男人才能好好照顧他的女人嘛,你說是不是?」
小鐵一頭霧水,只能愣愣的點頭。
「你跟寶雀認識多久了?我瞧你們倆好像很熟。」
「我娘跟何嬤嬤是多年好友,我和黃姑娘認識大概五、六年了吧,也許更久也說不定。」小鐵屈指算著,听得白樂天護火中燒起來。
五、六年呢,他和寶雀相識不過幾個月!
「我跟黃姑娘是挺好的。我娘在城里有間繡品坊,她除了會把她做的染品拿來寄賣外,還常拿來送我喔。她知道我喜歡她畫的那些小狽,所以常送我。她那麼慷慨,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小鐵害羞的說著,卻見白樂天的表情愈來愈凝重,愈來愈詭異……「呃,樂爺,你千萬別誤會了,我跟黃姑娘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彼此就像兄弟一樣,但是黃姑娘對樂爺就不同了。」
寶雀……不知是怎麼在別人面前表示她對他的感覺的呢。「哦?哪種不同?」
「就像樂爺你對黃姑娘一樣的……那種不同呀。」小鐵微笑道︰「其實黃姑娘本來想找樂爺一起上山采藥的,但是你整個上午都在忙,她不好意思打擾你,才托我幫她跟你說一聲。樂爺,如果你有空的話,上山找她吧,那個情人草不好找,怕她找到夜深了也還沒找到呢。深山荒地的,她一個姑娘家萬一遇到山賊——」
「山賊?那山上有賊嗎?那你剛剛還叫我不要擔心?!」她本來要找他陪她去的,都怪他太忙了,忙得錯失良機!「她有沒有說——」
「城郊外離她家不遠有座觀雲山,山間盛產多種草藥。她過了午時才去的,你現在趕過去也許能在山腳踫見她。」
「謝謝你了小鐵,我這就追她去!」
小鐵見白樂天轉身就要追去,那副緊張又心急的模樣終於讓他放心了。「樂爺!」小鐵喊住了白樂天,大聲喊道︰「七夕那晚,謝謝你陪她去看煙花,她真的很高興喔!我認識她這麼久以來,從來沒看過她這麼開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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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雲山中,寶雀背了個竹簍,沿著山溪向上慢慢走著,努力的在叢生的野草中尋找情人草的蹤影。山間雖陰涼,但走了幾十里的山路卻還是讓她汗濕了衣襟。
「每逢七夕一結果,深山涌泉處見芳跡。這情人草到底會長在哪里呢?」寶雀彎著腰,小心的用竹杖撥動草叢,仔細地想在那萬綠叢中發現一點紅,忽然草叢間一陣沙沙聲響,一條褐色小蛇從草叢里竄了出來,寶雀嚇了一跳,慌得想要退後︰那小蛇卻一下子就滑到了遠處,轉眼又消失在對面的草叢里了。寶雀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回神。「唉,老是這麼遲鈍,機靈點呀。」正告誡著自己,卻又听見身後一陣沙沙聲響,比剛剛更大聲!寶雀心里一緊張,立刻拔腿就跑!不料身後的聲響卻愈來愈大、愈靠愈近——忽然,不知什麼東西猛然抓住了寶雀的臂膀,她慌亂得舉起手上竹杖就往身後一陣亂打。「不、不要過來!」
「——著!住手、住手!」白樂天痛叫出聲,寶雀猛一睜眼,才發現那抓著她不放的竟是白樂天!
「你、你怎麼來了?」寶雀錯愕不已,見他被她打得渾身土塵,一身好衣裳都給躇蹋了,她連忙將手里的凶器往身後一扔,陪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是什麼怪物從樹林里跑出來了,所以……」
敝……物?「先是媒婆,後來是狗,現在又是怪物了?我在你眼里怎麼盡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白樂天無力的坐倒在地,渾身的酸痛讓他知道這家伙原來力氣這麼大,看來以後可千萬不能惹火她,就算惹火她,也不能讓她有武器在手……
「像狗哪里會奇怪了?」寶雀在白樂天身旁蹲下,歉疚的問道︰「真對不起。很痛吧?還打到哪里了?」
「全身都讓你打了,你說有多痛?」白樂天埋怨道,但見她拿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臉上的塵土,又用手輕輕揉著他的臉,他心頭就又軟了。罷了,能換得她這般溫柔對待,挨幾棍打倒也挺值得。「你的衣袖都弄髒了,你這家伙怎麼老是不帶著手絹在身上,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
寶雀哼了聲,依舊用袖子替他擦乾淨了臉,又扶他起來。白樂天仗自己挨了打,便順勢往她身上靠,貪戀她身上那股草藥味兒。
「不過是被竹杖打了幾下就不能走啦?到底是不是大丈夫男子漢呀!」
白樂天聞言,猛然彈離她的身子,辭嚴義正的道︰「我當然是堂堂七尺——」
「知道了知道了。」寶雀拉回了他的手,一邊扶著他走,一邊笑道︰「原來逗弄人是這麼好玩的,我終於明白為何你會那麼喜歡逗弄我了。」
「……」他很想瞪她,卻只能恨恨的抓緊了她的手,用力往她身上靠。
「你怎麼來找我了?莊里不是很忙嗎?」
「總有忙完的時候啊。偏偏你不肯等我,害我剛剛得一路邊爬邊喊地找你,難得踫上幾個人就急著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藍衣裙、像小鳥一樣的姑娘?」
「你真的這麼問,哪里有人能認得出是我啊?我又不像鳥……」
「他們都認得出來呀,我就是靠著他們的指點才找到你的,還說你不像鳥。」見寶雀開始半信半疑了,白樂天心中暢快,笑問︰「怎麼樣?找到情人草沒有?」
「哪里有那麼幸運。」寶雀嘆息道。「我才剛開始找呢,也許一直爬到山溪的源頭都不見得能找到。我想過了,有一面屏風我想要以夕陽為背景。七夕剛過,情人草剛結果,如果能采到情人草作染料,就能染出最美麗的夕陽了。」
「好啊。你告訴我它長什麼樣子,我陪你一起找,一定有機會找到的。」
兩人沿著山溪,開始慢慢的尋找起來。山里濕氣重,樹木遮蔽住陽光,天色似乎暗得更快了。就這樣走了一、兩個時辰的山路,卻依然毫無所獲。
白樂天抬頭看了看天色,皺眉道︰「天這麼陰,怕很快就要下雨了,山路難走,咱們還是先下山吧,明天我再陪你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