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喝的。」
「不能了!」韓雍有些心浮氣躁,跟她搶著手里那半壇子酒。「再喝等下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怎麼回家?」
「我若醉了,你扶我回去就是了。咱們坐馬車,不用走路。」元寶黛大概真是有些醉了,逐漸露出女兒的嬌態,含糊又嬌柔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在撒嬌,令韓雍听得心里一陣亂跳,紅了臉。他是她丈夫也就算了,若讓別人也听見了,這怎麼行呢?一想到這兒,韓雍忍不住伸手攬住她,抬頭瞪著滿屋子的男人。
「韓少爺,你到底讓不讓你娘子把剩下的酒喝完哪?」
「是啊,別在那邊礙手礙腳了。」
遭受眾人嫌棄,又搶不過元寶黛手里的酒,韓雍無奈,只能讓她繼續喝。
眼見著第七壇也空了,跟著第八壇,第九壇……眾人的叫好聲一陣比一陣響亮,元寶黛喝到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有力氣推開韓雍伸過來阻攔的手。
「第十壇!第十壇!第十--喝光啦!真的都喝光啦!韓少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整整十壇子二鍋頭,竟然連眉毛也不皺一下就全喝光啦!咱們沒一個男人比得上,全都甘拜下風!」眾人贊嘆之聲不絕于耳。韓雍沒心思理會,急著伸手扶住搖搖晃晃的元寶黛,只見她身子一軟,就倒進了他的懷里。
「娘子!」
「相公……」元寶黛臉燒得火紅,輕輕一笑。「終于喝完了。」
「喝完了,妳也完蛋了!」韓雍難得動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凶。「旺福!備車!咱們回去!」
「難得啊……」喧鬧的眾人中還有一個人跟韓雍一樣,沒有鼓掌、沒有叫好,只是呆呆站著,那人就是華二虎--淚流滿面的華二虎。「想當年,我娘子為了把我從山寨土匪手中救出來,也和土匪頭子賭酒,拼了命喝下整整五大壇子女兒紅……如今她已過世十年,我以為在這世上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可以跟她媲美了,沒想到眼前這個韓少夫人看似縴弱,竟然也願意為了夫君這樣拼命。真是難得呀……」華二虎抹抹淚,一掌拍在韓雍肩上,感動萬分地道︰「你這混帳,沒想到你跟你娘子感情竟然真的那麼好,小虎那蠢丫頭不自量力,竟然還妄想拆散你們,我代她跟你們夫妻倆說聲對不住了!」
「好說、好說。」韓雍忍著被他拍疼了的肩膀,勉強干笑。他現在只想趕快帶元寶黛回家,其它的實在沒心情多管,「如果你不介意,我們這就回去了,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不用介意了。」
「這是當然!從今以後我當你是我兄弟,你娘子就是我弟妹,咱們結不了親家,結成金蘭也不錯!」
韓雍笑得更尷尬了。有了衛尋英跟李子遙這兩個沒義氣的結拜兄弟作為前車之鑒,他現在一听到義結金蘭這幾個字就知道要退避三舍。「再商議、再商議,我們先告辭了。」
始終站在一旁冷眼觀戰的衛尋英和李子遙看著韓雍扶著元寶黛倉卒離去,彼此互望了眼。
「子遙,你當真差人送來十壇子二鍋頭?」衛尋英皺了皺眉。「那等烈酒……」
「放心吧大哥,咱們親愛的三弟好不容易討了房媳婦,我怎麼好意思拿弟媳的性命開玩笑。」李子遙搖著扇,懶懶一笑。「雖然是摻了一半的水,但依然是酒,她能一下子喝這麼多,也真是不簡單了。」
好不容易帶著元寶黛逃上車,韓雍坐在車內陪著元寶黛,卻听得車外車夫饒富興味的話︰「少爺,你昨兒個也是這麼回來的,只不過那時候是少女乃女乃救你上車,沒想到現在反過來了,輪到少爺你去救少女乃女乃,說起來還真有趣是吧?哈哈!」
「哪里有趣了……」韓雍正不高興地咕噥著,馬車行經一個小土坑,車身猛然顛簸了下,晃得連韓雍都撞到了車柱。「喂!拜托你廢話少說兩句,仔細看路吧!」
韓雍正抱怨著,卻見元寶黛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怎麼了?」韓雍連忙問,卻見她只是低著頭,一手緊緊捂著嘴--
「停車!快停車!」
馬車一停,元寶黛就沖下了車,對著路邊小鋇嘔吐起來。韓雍跟著奔下了車,見她吐得厲害,想伸手扶她,卻見她急急地在背後揮了揮手,不許他來。
「妳沒事吧?啊?」韓雍在她身後焦急地問,只能瞧見她吐了許多水出來,傳來了淡淡的酒酸味。好不容易吐完了,她身子一軟,差點栽進溝里,幸虧韓雍及時抱住了她;見她還掙扎著不想讓他靠近,韓雍火上心頭,硬是將她攔腰抱起。
「妳怕什麼?怕我嫌棄妳髒嗎?妳這女人真是!說妳不能喝還硬是要喝!妳很喜歡逞強是嗎?是嗎?」
他知道她有些瘦,卻沒料到她身子這樣輕,輕得連他那雙嬌貴得連點重物都提不了的手臂也能輕易將她抱起。這樣單薄的身子,當初是怎麼在山崖上一把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看來這女人小覷不得,看來以後他也得好好練練力氣了。
回去的路上,元寶黛陸陸續續又吐了幾次;韓雍就這樣抱著她沖下車、扶她在溝邊吐、再抱她上車。幾次來回,他累得滿頭大汗,皺起的眉卻是因為心疼她吐得那樣難受。她辛苦,他也跟著辛苦,這樣算不算患難與共了?
一路上折騰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當大圓和小圓驚慌失措地從他手上接過累得睡著的元寶黛時,韓府家僕不禁議論紛紛起來。
「你說少爺跟新娶的少女乃女乃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呢?昨兒是少女乃女乃扛著酒醉不醒的少爺回來,今兒換成少爺扛著酒醉不醒的少女乃女乃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圓小圓替元寶黛梳洗過,服侍她躺在新房床上睡下後,便掩門離去。韓雍坐在床沿,凝視著剛沐浴餅的元寶黛,方才滿身的酒氣已被洗去,深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腦後,將她的臉蛋襯得越發白淨。他伸手輕撫她那雙微蹙的籠煙眉,想到方才她為了他硬是灌下十壇子烈酒,他忍不住又是一陣心悸。
他不懂,他真的值得她這麼做嗎?在她心中,他有那麼重要嗎?
「相公……」元寶黛閉眼呼喚著,韓雍連忙握住她的手。
「我在。怎麼樣?哪里不舒服嗎?是不是還想吐?」
元寶黛沒應答,韓雍的手像是有舒緩她的不適的效用,她緊緊握著,皺著的眉卻舒展開了。韓雍見狀,便將身子挪近些,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輕輕拍著。
昨晚她陪了他整夜,今晚就換他來照顧她吧。
「相公……我這都是……為了你啊……」元寶黛夢中呢喃,嘴角微微上揚,緊閉著的眼睫卻有些濕潤。「我會很努力……讓你喜歡我的……」
韓雍听著,握著她的手漸漸發熱。這句話她不知道已經對他說過幾次了,之前听的時候只覺得她頑固得可以,現在她昏昏沉沉的,恐怕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他卻听得連心跳都亂了。
「我好想……跟你做……真夫妻……我不放棄的……要讓你愛我……跟我愛你……一樣……」元寶黛唇邊的笑加深了,一顆晶瑩淚珠同時滑落。
瞬間,韓雍臉上猛然燒起了一片火燙,連身子都跟著燃燒了。
她的萬千柔情、連作夢都不肯妥協的堅定,一下子填滿了他的心,讓他感激又感動,再也無法抗拒那股想用力抱住她的沖動--好了好了!他投降了、他認了好不好!他沒見過像她這麼固執的女人,簡直比華小虎還要固執。可偏偏她又和華小虎不一樣,那股又溫柔又堅韌的氣息打從第一次見面時就一直吸引著他,一步步引著他跳進她的柔情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