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若是唐元燁永遠再也見不到那樊姑娘,該有多好,也許他就會願意多看自己一眼……
薛熒漫不經心地跟在銀杏後面走,不料銀杏突然停住腳步,手上提著的東西散落一地。薛熒撞上銀杏,哎喲了一聲,「怎麼停下來也不說一聲的?咦?你東西都掉了啦!」薛熒見銀杏像是沒听見,直著身子呆呆地望著前方,她疑惑地問︰「你是見鬼啦?你東西都掉了一地了還不撿起來?還只管發呆?喂,喂喂喂!銀杏小丫頭!回魂嘍——」
「是小姐!我剛看見小姐了!」銀杏突然激動地抓著薛熒,又驚又喜地叫喊著。「快跟我追過去!他們剛剛過了那條街了!」
「等等!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小姐啊?」薛熒掙月兌開銀杏的手,卻又愣住了,「你說什麼?你家小姐?那個樊姑娘嗎?」
「是啊!快跟我來,我親眼看到他們那輛車子過了街角!」銀杏興奮地直奔過去,薛熒一時間也慌了,連忙跟上去。
兩個人追了兩條街,才見到銀杏所說的那輛馬車停在悅來客棧前,「小姐就在車里,剛才風大吹起了簾子,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會錯的!」
騎馬的幾個人跳下馬,趕忙迎著一個青年公子下下車,跟隨的丫鬟幫著打起簾幔,才見一位女子被扶下車。圍著的人多,距離又遠,薛熒根本沒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她急得伸長脖子往前探,「銀杏,你家小姐是哪一個啊?你指給我看。」
「就是剛才下車的那個!穿著月玉襖襖兒,水綠裙子的那個啊!他們現在要進客棧去了,啊——小姐往這兒看了!」
玄禎私下帶著樊璐出宮游玩,玄騫、蕊欣隨行,當然御前侍衛廣才等幾個人也隨侍在旁。一行人七、八個,雖然換下宮服,但仍難掩華貴的氣息,客棧老板只當遇上富豪家公子,喜得忙招呼迎客。
來到了陝西,青天幫的發源地,玄禎刻意留宿于此,一方面游山玩水,一方面也想打探民情,看看青天幫的勢力如何。
「爺,城里最大的客棧就是這里了。」廣才同玄禎說著。
「那你去打理一下,咱們今晚就留宿此地吧。」玄禎吩咐完,轉過頭向樊璐笑道︰「璐兒,坐了一天車,先進客棧歇息吧,也快用午膳了。」
樊璐點點頭,隨意往四處看去。陝西她沒來過,對這里的景色是陌生又好奇。
她的目光往周遭巡了一回,發現遠方有個小泵娘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這一路上受的注目禮夠多了,樊璐也沒細看,只微微一笑,轉身便進入客棧了。
「她沒認出你啊?」
「走!我們也進客棧里去!」銀杏說完,也不管薛熒願不願意,拉著她就往悅來客棧跑去。進入客棧,薛熒跟銀杏兩個人作賊似地刻意低著頭,挑了個離樊璐他們不遠的桌子坐下,又隨便點了兩個小菜。薛熒暗暗觀察樊璐,果然是個舉世無雙,氣質非凡的佳人,難怪唐元樺對她無法忘情了……
薛熒悄聲說︰「你家小姐不是進宮作娘娘了嗎?這會兒怎麼會出現在此地?她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啊?」
「我也覺得奇怪。難道,像書里面說的,皇上微服出巡?」銀杏睜大眼,「皇上帶著小姐微服出巡,那、那位公子,不就是當今皇——一
薛熒忙掩住了銀杏的嘴,「噓!你要死啦!讓他們听見還得了!他是皇上,那旁邊的可都是御前侍衛、大內高手!你別亂嚷嚷,讓他們知道了我的身分,我不就完了?」
「對對對!薛姑娘,你放心,我不說了。」銀杏滿臉通紅,忙道歉。
「他們怎會來陝西呢?莫非是要對我們不利?」薛熒表情嚴肅地想了想,「銀杏,我們快回去通知我大哥。」
「不行!我一定要跟小姐相認!我等她好久了!」銀杏激動道。
「你怎麼跟她說話啊?你不要把我們的底都泄漏出去了!」薛熒拉著她就要走,不料銀杏掙扎著不從,「我一定要找我家小姐!唐少爺也等她好久了啊!」
兩人的拉扯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不少人回頭去看,玄禎等人轉過去瞧了一眼,沒說什麼。樊璐才要把目光移開,卻剛好與銀杏四目相對!
銀杏!她怎麼會在這兒?
樊璐和銀杏都差點喊出聲,但樊璐轉念一想,連忙使個眼色給銀杏,示意她別張揚,銀杏忙咽住了,點頭坐下。
「好了,你小姐看到你了,咱們可以走了吧?」薛熒低聲急道。剛才看見皇上往這邊看,她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就是此人害她國破家亡嗎?此刻竟離她這麼近,如果她有武器在身,一定立刻將他斬首!
「再等會兒,拜托你,薛姑娘。」銀杏懇求道。
薛熒還要說,但突然見玄禎一行人吃完茶起身離去,玄禎對眾人吩咐了一些事,又在樊璐耳邊低語幾句,隨後玄禎與廣才等離開了客棧,玄騫護送樊璐上了二樓客房。「他們走了,我們也快走吧。」薛熒催促著。
銀杏還猶豫著,匆見方才一直在樊璐身邊的一個姑娘鬼鬼祟祟地下樓來,朝四處看看,又對著銀杏擠眼楮。銀杏會意,連忙跟著那姑娘一同走到偏院去︰那姑娘見四周人少了,對銀杏悄悄兒笑道︰「原來你就是銀杏妹妹了。我是玉妃娘娘的貼身丫鬟蕊欣。玉主兒要我偷偷帶信給你,今晚在山腳下的茶館見面。」
玄禎與幾個侍衛要巡城,樊璐推說身子不好要休息,正合玄禎的意。因為實際上玄禎打算向民眾多打听些消息後,再夜探青天幫!樊璐在客棧中休息,有玄騫照顧,他自然放心了。
樊璐見了銀杏,心中又驚又喜,一時間有許多話想問她,忙命蕊欣傳信給銀杏。眼見時辰差不多了,樊璐命蕊欣吹熄了燈,又叫個小丫頭子端著臉盆出去,玄騫正在門外守著,問︰「睡了?」
那丫頭笑道︰「玉主兒睡下了,還吩咐叫三小王爺也早些睡呢!」
玄騫听了忍不住微笑,但又提醒那丫頭︰「出巡在外,喊我們爺,喊娘娘得叫夫人,別再說什麼王爺、主子了。」
那丫頭笑著答應了。有樊璐的叮嚀,玄騫心情很好,也回自己屋里去了。那丫頭見著玄騫進屋,又等著他熄了燈睡下,忙走回樊璐屋前,在門上輕扣三聲。樊璐與蕊欣立刻悄悄地離開客棧,直奔與銀杏相約之處。
蕊欣提著燈籠,與樊璐站在山腳邊的小茶館,卻不見銀杏,忍不住焦急地道︰
「玉主兒,銀杏妹妹怎麼還沒來?不會是找不到這兒吧?」
樊璐低頭不語,酸楚與甜蜜的回憶又陣陣涌了上來,仿佛又回到了去年春天,她與元燁相約桃花林私奔的情景。雖然元燁離開人世已有一年多,但她對他的感情絲毫末減。每個清晨,當她獨自漫步在冷香園里,每個黃昏,當她偷偷爬到那棵老樹的最頂端時,她都在思念元燁。深怕若是沒有把對元燁的回憶天天拿來反覆溫習,有一天元燁的形影會在她心里消失。
她已經失去元燁的人,怎還能失去僅剩的回憶……
「玉主兒,那兒有人來了,可是銀杏?」
樊璐猛抬頭,遠處有人背著光走來,身影頤長,看不清他的面貌,卻听得句句低喃傳來︰「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