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止她做傻事?」手指著顏子謙的鼻子,向來溫文儒雅的謝憶安氣急敗壞的吼著。
「大清早擾人清夢,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穿著晨褸的顏子謙打個哈欠,態度依然從容。
「少裝,發生那麼大的事還睡得著……啊,你早知道了,所以才不在乎。」他恍然大悟。
「都說是傻事了,何必掛心。」顏子謙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高樓聳立的景象。同樣是城市,同樣的擁擠,也同樣的喧囂。東京和台北並無太大的差異,或許她所處的地方,亦同。
「挽回她呀,為什麼要放棄呢?」
「無心于我者,棄之不可惜。」
「她該死的就是太在乎你,才鑄下大錯。」
「我給過她機會,否則不會等到現在。」顏子謙強硬的說。
「但是……」謝憶安頹然的坐下,「她就算對你私人的情感世界沒有太大的意義,在公事上,她總是個得力的助手,全副精神皆放在公司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只要你願意招招手,她立刻就會飛奔而來,而你如此輕易的舍棄她。溫斯頓,我愈來愈不明白你了。」
「留有何用?」他簡短的拋下話語,「下令從今天開始,讓她休假,直到自動請辭為止。」
「溫斯頓……」
「听到我的話了,還不快點去宣布。」
「請你再給她一次機會贖罪,我……我會親自去找她談的,絕對不會讓你失望。」謝憶安誠摯的懇求,「她只是個女人,對愛情有迷戀、有憧憬,只因為對象錯誤,就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請你重新考量處分的輕重,暫時休假也好,讓她有機會想想事情,冷靜頭腦,但千萬別讓她離開。」
「身為女人,絕不是個借口。憶安呀,千萬記得,你惟一的缺點就是心太軟,沒能早日壯士斷腕,才會讓事情演變到無可收拾的地步,于公于私皆同。」顏子謙嘆口氣又說︰「用人不疑,就算她回來之後,我怎麼能全心的相信她,又怎麼能再讓她接觸到機密?在這樣的環境下,驕傲如她如何能生存?」
「你可以……盡釋前嫌。」
「是的,我當然可以。」
出乎意料的,顏子謙點頭給他些許希望,但接下去的話語讓他徹底明白,兩個人之間的不同。
「就算我可以,」顏子謙搖搖頭,「但她呢?能否再次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中,摒棄成見,相信你心中早有答案。靜欣是個有極端剛烈性格的女人,你我心知肚明,繼續留下來,對她是莫大的折磨,卻又無法瀟灑離去。如今我能給她的是個機會,惟一的機會,也是讓她能夠重新站起來的力量。忿怒也好,生氣也罷,都好過未來在自憐自艾中度日。」
謝憶安啞口無言了,沒錯,他是將她推向深淵的幫手之一。
因為嫉妒,所以才想讓她嘗嘗苦戀的惡果,或許在無意間,造成今日的局面。
幾句簡短的談話中,顏子謙切中要害,說得合情合理,說得讓人心服口服。謝憶安十分明白,但依然不舍。曾經都是飄流在外的游子,也在工作上共同奮斗多年,在異鄉中互相扶持,雖然沈靜欣內心中蘊含的火熱心意,是對別的男人,卻無損于他心中漸生的愛慕之意。
「或許,她也會變。」他希冀的說。
「你太天真了。」緩緩轉過身,晨光在顏子謙的身後畫成一大片燦爛金光,讓他像神
般逼得人無法直視。「能改,錯誤便不會發生。」
「溫斯頓,你給予的是致命一擊,我很難贊同。」謝憶安略微遲疑,「但也許你說得對,靜欣是個驕傲的女人,無法面對自己的失誤,更何況,你正是失誤的來源。」
「回去吧,立刻把我的決定發出來,有任何問題,再討論。」顏子謙的語氣斬釘截鐵。
「我會的。」慢慢站起身,謝憶安邊走邊回頭,「溫斯頓……你曾提起,在這個世界上有你真正在意的人。我很懷疑,如果哪天犯錯的是那個讓你牽掛的人,你還會不會用同樣的態度應對?」
沒等到答案,謝憶安已經轉身離去,留下他獨自面對窗外,苦笑著。
最後,江小媛終于如願的離開顏子謙精心建造的牢籠,趁著他赴日本洽公的期間,遠揚至地球的彼端,不說告別的話語。
自由是如此容易,唾手可得,從前的她怎麼會以為那是件困難的事?
越過大半個地球後,她選擇落腳在南半球的澳洲,四季與台灣相反,氣溫比台灣溫和,連應該潮濕的冬季都比台灣來得干燥。
江小媛申請了學校,躲在墨爾本的小角落中,安分的當個學生,靠著母親遺留下來的財產及自己的積蓄,努力在生活的夾縫中求生存……
雖然顏子謙早將錢匯入她的戶頭中,但她卻寧可忽略。
或許哪一天,她仍會被顏子謙捉回去,可是在那之前,至少她還能嘗到自由的滋味。
包或許,在時間巨輪的滾動下,他遲早會忘了她的存在。反正多的是女人想填補她的空缺,隨時隨地。
對著手中雜志封面上的俊朗身影,她輕輕的哼了聲,就讓他為所欲為吧!
「小媛,你想得好入神喔,從方才就一直在發呆。」
張嘉健友善的拍拍她的肩,一張陽光般燦爛的笑臉,充分表現在外。從剛開始認識江小媛,他就表現得相當殷勤,意圖相當明顯。他來自香港,或許因為同樣是黃皮膚、黑眼珠的中國人,分外令她感到親切。
人在異鄉,靠的是朋友的扶持,雖然江小媛表現得冷冰冰,倒也無法阻卻眾多的追求者。
他令她想起歐陽欽……她惟一稱得上朋友的人,分離多時,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或許她該打個電話報平安。畢竟上次逃走的事件中,連累他不少,過後也沒有太多的聯系,她知道,是顏子謙從中作梗。
「你在想什麼?」半開玩笑,張嘉健刺探的問,「該不會是在想男朋友吧。」
「不,我沒有男朋友。」輕輕拂過飄落在臉上的頭發,她微笑。
男朋友,呵呵,當然沒有,活在世間二十多年的貧乏生活里,除了一個名義上的哥哥兼情人外,喔,她又錯了,該打,除了上的歡愛,或許他們之間連情人都不算呢。
聞言,張嘉健大大的松口氣,眼底閃耀著異樣的光彩,「很難想象呢,你應該有很多選擇。」
「別故意拐個彎贊美我,假象罷了。」她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對了,你能教我坐地鐵嗎?我想去超級市場。」
「搭地鐵不方便,我可以開車送你去。」他自告奮勇的提議。「那是我的榮幸,如果你不介意。」那話中的含意太過鮮明,讓她非得表態不可了。深吸口氣,江小媛擺出笑臉,「你的課業很輕喔,才能沒事到處混。」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張嘉健停下腳步,堅定的握著她的手,灼熱的雙瞳中,愛意太過清晰。
「不……」她想抽回手,卻無法移動。
「從你入學開始,帶著淡淡憂傷的面孔,已經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海中,無法磨滅。」他很認真的說話,表情與平素的嘻笑截然不同,「你不開心,沒有什麼事能吸引你太大的注意力,只有獨處時,偶爾會露出落寞的笑容。每天每夜,我只想要抹去你的哀愁,帶來陽光般的笑靨,只要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嘗試,證明我是對的。」
嘿,說出來了,總比悶在心中好過。緊張在所難免,答案就在眼前,屏著氣息,張嘉健熱切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