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蒼,人海茫茫,世界無限寬大,今後該往哪兒去,她卻沒個主意。
無妨,少了他的庇蔭,哪里都一樣。
動手收拾行囊,環顧這個房間,打從進入景家大門後,最常待下的地方,眼前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趙冠容悲哀地想著,全是因為他的緣故。
為什麼他不能愛她呢?
曾經,她是那麼全心全意地愛著他,為了他可以丟卻深刻在腦中的三從四德,她寧願終身背負著受人唾罵的下場。因為無力壓抑情感,才決定放手一搏,所做所為全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願意嘗試的,並非出自一時的沖動,更非為了報復景焰的無情冷淡,但這些……
全都白費心機。
「你都準備好了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猛然回頭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忽地出現在眼前,心頭一熱,趙冠容流下淚,「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為什麼這麼傻?非得受苦才甘願。無依無靠的你又能上哪兒?」霍日晰大跨步人內。
「放心吧,我會好好地活著。你的關心到此為止,離開景家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快快擦干眼淚,她故作輕松地回應著。
「冠容,除非親眼見到,否則我今生將永遠放不下你。」低下頭,他悠悠地吐出心聲,「老早,打從拜堂之時,那陣風無意間掀開你的紅蓋頭,就已經注定了我的命運。」
深刻的回憶,今生永難忘懷。
她也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初次見到他的俊挺,心中暗自竊喜的情境,如今回想起恍如隔世。
「呵,可笑的婚禮,新郎是假的。」她噙著冷笑。
「你怨我嗎?」
「不。」她別過頭去,繼續收拾行囊。「我只怪自己,未能把持住自己的心,才會造成今天的下場。」
他攔下她手上的行動,「你打算去哪里?」
「天下之大,總有我趙冠容的容身之所。」
「或許我可以幫忙……」
「霍日晰,省省你的好心吧!遠遠地離開我,別讓我看見、听見關于你的任何事,因為那是天底下我最不需要的。」她高揚的聲音打斷他的言詞,「老天爺,別再折磨我了,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如今連最後一絲的平靜,都不打算留給我嗎?」
「噓,乖一點。」霍日晰抓起一把烏絲,滿溢柔情地送到唇畔,輕輕地印下一吻,「听我把話說完。」
「我不听!」她想掙月兌,卻無法奪回。
「可惜,你非听不成。」他霸氣十足地命令著,「從今而後,無論你想上哪兒,我都會陪在你的身旁,天南地北,只要你喜歡,我們的足跡都將踏遍。冠容,我的愛將永遠陪伴著你。」
不可能!
眼前的人是霍日晰嗎?那些魂縈夢系的話語,真的被說出來嗎?她震驚地听著他吐出的言詞,內心深處涌起一絲希望,但又害怕終將落得失望的下場,所以不肯相信。
「求你別誆我……寧可一次的重擊,強過虛情假意後才出現的致命創痛。」虛弱的聲調中,有她的掙扎。
「真心話。」他篤定至極。
「可是你……明明不愛我……」
「錯了。」他搖搖頭,笑容間帶著苦澀,「我愛你,卻自卑地以為配不上你,寧可在遠處付出關心。」
「是景焰說了什麼?別信他,我不要你因為內疚作出這樣的決定。」她驀然想起景焰的承諾。
「焰弟是好人,也是讓我真正將怯弱驅離心中的人。」他溫柔地笑著,「事實上,我的心中從不曾真正將你放下。但礙于身份,我不希望造成大家的困擾,直到他將我狠狠地打醒。」
「你受傷了?」她焦急地問。
「沒有,只是我傷了你。」他抓住她的手,筆直地望進那雙深瞳中。
搖搖頭,她很難接受,「你曾經狠狠地傷過我,如今……」
「願用一生來賠償。」
她看著他,確是自己沒有听錯,沒有誤會,沒有自做多情,霍日晰說的愛是打心底掏出的,非出自想像中。
她漫長的等待,終于有了回報。
狂悲後的狂喜全在轉瞬間出現,一波比一波更強烈的情緒,讓她的自制力整個潰散,釋然後的淚水涌出,趙冠容悲悲切切地撲倒在那張寬闊的胸膛上,任由情緒發泄。
「我愛你。」枷鎖被解放,霍日晰突然笑了,打從心底的開心,「親口對你說出後,突然感到輕松萬分。但跟著我可是會吃盡苦頭,你可有心理準備?」
「我不怕,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跟著你,什麼都可以舍,誰也無法取代你……」
「別哭壞身子,我會心疼呵。」鼻端傳來的馨香,正是夢寐以求的味道,如今總算償願。
「為什麼要我這個累贅?」
「不許自貶。」他親手拂去她臉上的淚滴,握住那雙顫抖的柔荑,「我要你,全天下只要你。」
「日晰呵……」
「是夫君。」點住她的唇,眼底全是柔情,「是你真正的夫君。」
詫異之下櫻口微啟,那張充滿喜悅的臉龐是如此地吸引入,讓霍日晰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用柔情的吻代替一切言語,只要她能體會。
今生今世,永遠相依。
***
一夕之間,她像老了十歲。遲暮之年,棺材都已經踩進一大半,哪堪這許多的打擊。
景太夫人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滯地看著前方。夢想中架構的遠景全毀,教她情何以堪呀。
都是樊悠閔惹的禍,若非她的出現,焰兒不會反抗她,日晰也不會背叛她……
一切皆因她而起!
可恨,她不可能讓樊悠閔如願以償地登上景家少女乃女乃的寶座,非得想個方法整治她不可。
「女乃女乃,你說過要幫我的忙,現在可好了,景焰和趙冠容的婚姻關系沒了,居然打算將下人娶進門。」
「若蘭,你來了。」
「是呀,我特地上門來告訴你我要回家啦,既然已經無望,再待下來只會徒惹笑話。」她態度冷淡地說。
連站在她那邊的伴兒都想逃月兌,景太夫人開始心慌。「你別走,我……我會幫忙的。」
「哎呀,大家心里有數,景焰根本不听你的話,連下人對待我的態度也有了大轉變,都開始給白眼。」她沒有考量到自己對待下人賾指氣使的態度,將責任全推給旁人。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景太夫人慌亂地走來踱去,「你可千萬別離開呀,只有你懂得老太婆的心,能體諒我的行逕,別選擇在現在走,求求你,若蘭。」
認清自己的優勢後,她刻意擺出為難的模樣,「女乃女乃,我也不想走,可留下來,話傳得難听,說我倒貼景家少爺。不成,不成,最好今日就離去,省得落人話柄,將來難做人。」
「若蘭,你不喜歡焰兒嗎?」
「再喜歡也沒有用,人家已經有了心上人,別的女人全成了糞土。」她大聲地嘆氣,「想要我當小的,也得看上頭的人是什麼樣。以趙冠容的尊貴身份,我自慚比不上,是不覺得委屈。但樊悠閔是個低下的丫頭耶,要我尊敬她,哼,門都沒有。」
「別急,我會想想辦法,幫忙你得到少女乃女乃的寶座……」景太夫人絞盡腦汁,腦袋瓜里卻連個主意也拿不出。
枯坐片刻,秦若蘭忍不住地湊上前,「方法也不是沒有啦……」
「快說,快告訴我!」景太夫人用力抓著她的手,當成惟一的救星,「若蘭,只要能讓你留下,我什麼都願意做。」
「嗯……」她故意為難地遲疑著,「有點風險喔。」
「再大的風險也全由我承擔。」
「使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