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知道了!
怎麼會呢?柯晏升腦海中頓呈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消息究竟是誰泄漏出去的?明明都在暗中進行,他自信謹慎小心到家,連枕邊最親密的愛人都被蒙在鼓里,居然會被他發覺。
「是不是貝姬跟你說了什麼?否則你……」血液全沖到腦中,柯晏升機械式地發問。
「嘖嘖,那傻丫頭什麼都不知情,還拼命地勸我打消念頭,教我這個做爹的吃味呀。」布萊克先生邊說邊惋惜,「當然,晏在群紀集團待了五年,深獲賞識,照理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惜才的我也舍不得放開手。這次來台北就是試著給你機會,臨行前的餞別會上,我的話語里明示暗示都有,偏偏你光沉醉在春秋大夢中,失去往日的敏銳。」
只是刺探,柯晏升說服自己,那些沒有根據的言詞,不會讓董事會的其他成員相信,他要鎮靜下來,別亂了陣腳。「布萊克先生,我不能接受無禮與非法的對待,除非……」
「晏,若真要撕破臉,難看的人是誰,大家心底有數。」嘆口氣,布萊克先生冷冽的聲音從話筒的那方傳來,猶如死神悄悄地送出信息,不容人反抗。「對亞太區合作對象的評估,我親自圈選了躍邦公司,至于原因和理由,你該很清楚明白。我的證據夠了吧!」
除了接到葉淨請托的電話外,布萊克已經查出柯晏升打算合作的對象是誰,也很清楚柯晏升暗中拿了多少回扣,祈水若只是個湊巧的借口,讓他能明正言順地推卻躍邦公司的計劃。既然無法為己所用,也因愛才而舍不得毀了他,最仁慈的做法是放他到外面闖蕩。
「布萊克先生,我可以解釋……」柯晏升期期艾艾地說話。
「別說贅言,我自信人還未老,判斷力十足。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遞出辭呈,依照規章公事公辦,依你的能力與資歷,找新的工作並不難,否則難堪的人只會是你。」
話中的威脅不言而喻,以布萊克先生的名號,確實有本事將他打入地獄中,再沒人敢雇用。
柯晏升吞了吞口水,「當真沒有挽回的余地嗎?我……只是一時糊涂,對群紀集團沒有貳心……」
不,他還不想走,再給他點時間,他還沒準備好,羽翼不夠豐富,現在浮出台面,只怕過去的努力全付諸流水。
「你覺得我像個傻子嗎?」布萊克先生開始感到不耐煩,「已經失去忠誠度的部屬,我豈敢將重任交到他的手中?晏,你是個聰明人,前途仍光明遠大,就該知所進退,別毀了自己的前程。」
「可是,你別忘了,我還有貝姬。」這是他的最後一張王牌。
「貝姬?!」他挑高眉尾,「好理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執意要她離開你呢?」
「她不會的。」柯晏升自信滿滿。
「你牢牢地掌控住我那笨女兒的心,圖的是名和利。」身為父親的布萊克先生只能苦笑,卻不打算妥協。「可,要是她拿不到我名下分毫的財產呢?再漂亮也要吃飯,更何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說,連吃苦耐勞四個字都不會寫,到時候你當真會要她嗎?」
「你不會那麼狠心。」他賭最後一次的機會。
「我寧可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也無法對不起群紀的員工呵。」布萊克先生感嘆地說︰「群紀集團是我一手創建的,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我看著公司成長,看著公司成為成千上萬人的依靠。雖然貝姬是我唯一的女兒,是我的心頭肉,但比起公司里的同事,又算什麼?」
「你當真……」他開始慌張了。
「為了公司好,必要時,我會選擇大義滅親。」
言出必行是群紀集團成功的不二法門,也是布萊克先生在商場上備受敬重的主因,他最後的話語斬斷了柯晏升僅存的希望,打從電話掛下後,整個人只能沉溺在酒精的麻痹中,無力自拔。
「我回來了。」貝姬疲倦的出現在房間里,面對滿屋子的酒味和煙霧皺起眉頭,「晏,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
「你該比我更清楚原因吧,布萊克小姐。」他陰惻惻地開口。
她咬著下唇,無辜地與他對峙。看來他終于知道了,果決的爹地沒有些許遲疑呵!接下來,作決定的人是自己。
「我很抱歉……」
「沒錯,你是該感到抱歉,居然讓我成了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親愛的布萊克小姐,你又知道多久呢?一個星期?一個月?還是更久?」他怒吼,「談愛說情都是假的,你只是令尊派來監視我的人吧!
「晏,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心碎地低語,「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爹地的電話,我也想早點告訴你呀,可是我沒找到你的人,在台灣,我就像局外人,永遠搞不清狀況……」
「夠了,你的謊言我已經听夠了!」他搖晃著酒瓶,朝她前行,最後停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發出尖銳刺耳的嘲笑聲,「你真厲害,利用我努力工作的時候將我一軍,不愧是布萊克的女兒。」
「我沒說謊。」她飛奔到他的面前,將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攀著。「爹地要我選擇,除了你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我願意跟你在一起,不論天涯海角,不論你的工作與職業。晏,只要你肯,只要你努力,將來定能成為更出色的企業家。」
「很可惜,失去布萊克的姓氏後,你什麼都不是。」推開她的身子,他夸張地行個禮,「布萊克小姐,你只適合這個頭餃,能為我帶來榮耀,能替我減少未來二十年的奮斗,否則的話,當初我干嘛在眾多女人中選擇你呢?要吃苦奮斗,哼,門都沒有。」
「拜托,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之間的愛情……」
「別傻了,愛情是什麼?能吃飽飯,還是能換回錢財?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心。」他直接嗤之以鼻。
雙臂環抱在胸前,突然感到好冷喔,台灣的冬天,竟然如此地淒涼。早上產生的寒意再次襲上心頭,貝姬拒絕接受無情的言詞,拒絕听信腦海中不斷敲起的警鐘,更拒絕同意柯晏禮的話語。
她一直讓自己變成鴕鳥,什麼都不听,什麼都不聞,以為這麼做,他就不會變,自己也不會變呵。
「你愛我呀!」
「小女孩,我只愛我自己。」
酒味隨著他的靠近而來,貝姬的心開始緊縮。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兩人,為什麼感覺猶如天涯。她觸踫不到他的心,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未曾認真地交過心,更也許,誠如他所說的,他是個沒有心的男人。
「老實說,你只是為了群紀集團靠近我嗎?」她強迫自己非問出來不可,讓心一次死絕,從此不再有依戀。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從前的貝姬或許是溫室中的花朵,被保護得完整而與世隔絕。現在不同了,也或許在傷透心之後,才能重新站起。
「原來你不算太笨嘛!」他譏誚地說。
「那麼你也根本沒打算過娶我嘍?」
「視情況而定。」
「在你的心目中,我算什麼呢?」
「既然你想听實話,我也不客氣。」他再灌下一大口酒,「你是個最佳跳板,幫我踏入上流社會中。」
「柯晏升,我恨你!」
「哈哈,真有趣,女人到最後都對我說同一句話,你恨我,當初祈水若也說恨我,我真是女性的公敵。只是甜言蜜語過後,哪個女人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呢?」他哈哈大笑,連半點慚愧的神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