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怕我。」他深思地說,「打從見面開始,就不把我視為高高在上的總經理,為什麼?」
「總經理也是人吧!」夏憶儂困惑地問︰「為什麼要害怕,我沒做錯事,光明磊落,自然無所懼。」
「等妳爬到高處後便會發現,沒有幾個人值得信任,沒有幾個人能輕易交心,更沒有幾個人能陪伴孤單的你呵。」他說出自己內心的話,「我做得愈好,朋友便愈少,登門來找的人,十之八九是為了求你的幫助。有時候會分不清,到底是他們有所求才會上門,或者真的是朋友。」
「所謂高處不勝寒,想得到就得付出代價。」她失笑了,「真悲觀,或許你該敞開心胸,眼底的世界將會改變。」
「如果那個人是妳的話。」他坦言,對她的關懷更感窩心,「但是在這麼深的夜里,我只想……」
下一刻,陰影逐漸靠近,他的唇瓣準確地壓上她的,手臂牢牢地摟著縴腰,讓夏憶儂不得不仰起頭,完全貼上他結實的身體,半晌,嘗夠她的甜蜜後,才慢慢地抽離。
試圖平息紊亂的氣息,高溫隔著衣服傳來,她無法抑止地起了個輕顫。
「拜托,你在引誘我嗎?」說出口的聲音異常沙啞。
「若我說是呢?」大手輕輕地在她的背脊上撫模,制造出更多的顫抖。
「別這樣。」她的拒絕不具說服力。
吧脆將她摟在懷中,讓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縈繞在鼻端,內心的郁悶莫名的得到紓解。
「讓我靠一下。」
「你……究竟怎麼了?」
「別說話,我需要安慰。」
手足無措地被抱牢在男人懷中,是種全新的感受,听到他心跳的聲音,听到他呼吸的規律,夏憶儂偷偷地允許自己,就一次,一次深入他內心的世界里,然後明天再開始遺忘吧。
「找安慰,或許上酒店更容易些。」她含糊地說。
「哪能找到像妳這麼伶牙俐齒又不怕死的女子。」他啞然失笑。
「你的表現會讓我誤會的。」她咬著唇,「難保明天你上班時,不會听見公司里的蜚短流長。」
「我不在乎。」歐子譽漸漸地感到輕松。
「可是我在乎耶。」
男人,永遠只圖自己方便,哪管旁人的死活。若非夜已深,人早散盡,她描繪的情景絕對會發生。
「讓別人想的變成真實。」
什麼意思?
夏憶儂愕然地抬起頭,迎向他略帶促狹的眼中。對望良久,然後,他再次入浸她的甜蜜,吻到天荒地老方休。
***
他愛我嗎?
回到家中已晚,卻連半點睡意都沒有,呆呆地坐在床上,夏憶儂的心思飄回方才的對話。
不可能,一定是因為他受到什麼樣的刺激,才會失常。對,就是如此。她對自己的推論點點頭。
可是,如果他不愛我,為什麼又要三番兩次的吻我呢?
另一方面,她不願相信歐子譽會是個佔人便宜的小人,關悅笙相中的人,不該如此。就算以往她曾暗自咒罵過,也因為情況不同。
只手撫上紅唇,來回劃著唇線,臉頰紅暈乍現,那是他曾經踫觸過的地方,而她——竟然不討厭。
「該死,我該怎麼辦?」
如果未曾察覺關悅笙的情意,或許她能夠不顧一切地接受他,但如今明知好友的心意,教她該如何是好?
煩啊!
兩性問題向來是她最拿手的課題,愛情顧問的招牌就靠這個建立。從前,很多女人向她哭訴時都會說「不是發生在妳身上的事情,當然可以說得輕松自如」的話,當時她總是暗自嗤之以鼻,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嘛!舉一反三,誰說要經過愛情的洗禮才能體驗個中滋味。然而她現在總算真正體會到這種滋味了。
無心接听任何電話,或許她能給予別人忠告來自清澈的內心,如果連自己都一片渾沌,怎麼說服自己和別人呢?
歐子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如果只是吃豆腐,自己還能義正辭嚴地拒絕,然後再好好地教訓一頓,教他認清女人不是弱者。偏偏一個外表最堅強的男人,在她面前卻表現出脆弱的模樣,害她連翻臉都無力。
翻身用力地捶打著枕頭,害她睡不好的男人,最好當心點,別以為身為律師之女的夏憶儂是好欺負的。
第六章
心力交瘁地回到家中,台北的夜那麼明亮,讓她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只能朝這里走。她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還好,起碼有個能依靠的家,可以安慰受傷的心靈。顧沁容看著一片黑暗的客廳,暗自慶幸現在不必面對任何人。
她已經累了,太累了,沒有力氣再應付旁人的關愛,即使出自善心。現在的她扮不來溫柔婉約的形象,因為自己像只受傷的野獸,獨自躲起來舌忝舐傷口,讓紛亂的心緒得到暫時的解放。
餅去這三年所過的生活,還有那些糾纏不清的過往,如走馬燈般不停地在腦海中旋轉著,她是只不敢面對現實的鴕鳥,才會造成今日的種種。
歐子譽的話雖然殘酷無情,卻清楚地點出事實。
她到底見他要做什麼?
未曾深思過的問題,只是在心底深處,殘存著某種意念,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然後呢?
然後是什麼?怎麼想不起。其實歐子譽與她之間,早談不上情和愛,若說有所不甘,該是男人的自尊受傷呵。他在乎的只是友誼的背叛,若以這個觀點來看,她確實是導火線。
皮包隨意地扔在地上,和衣倒臥在床上,淚水終于忍不住地決堤而出,嚶嚶的啜泣聲在室內回蕩,為自己當初的選擇,還是為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早已經分不清。
「妳終于回來了。」夏應杰的聲音如鬼魅般突地響起。
「嚇!」顧沁容猛然站起,驚呼一聲,「你……怎麼會在家?」就因為听他說今晚有應酬,所以才放心地答應與漢斯見面。
「我的妻子哭得如此傷心,我當然該給予安慰。」拭去她眼角的淚,夏應杰的動作雖輕柔卻不帶情感,「順便,好好地疼愛我冷落已久的妻子,做盡丈夫的義務。」
「不要。」她劇烈地搖著頭,腳步連連向後退,在空間不大的房間里,很快地踫到阻礙,一個踉蹌,她跌倒在床上。
「我是妳的丈夫,有權利也有義務和我的妻子。」順手扯下領帶丟在地上,夏應杰的眼神變得陰鷙,嘴角噙著冷笑,步步逼近。
「你不能……」顧沁容無助的含著眼淚,雙手緊抓著床單,再次試圖逃月兌。
一個箭步上前,箝制了她的行動,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來森冷的戰栗。
「妳打算向誰求救?我父母?憶儂?還是——派屈克歐子譽?」
最後一個名字讓她一凜,淚水終于決堤。
「我沒有……我們不是……」
「沒有什麼?不是什麼?」他冷冷地笑著,手上解開襯衫的動作未曾稍減。「妳沒有偷偷地和他見面?你們不是昔日的情侶?還是你們沒有背著我眉來眼去?顧沁容,說過一個謊言後,就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妳是個聰慧的女人,應該很明了。」
瞠大眼看著眼前明明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男人,她咬著下唇,「你別污蔑我,更別污蔑子譽。」
錯了嗎?
委曲求全的原因,全是自找的。離開美國後的她只想靜靜的過日子,不生變數,就算當個沒有聲音的家庭主婦,鎮日躲在家中也成。但打從漢斯出現後,沉寂三年的往事,卻又慢慢地被掀開。
轟的一聲,將美夢全盤敲碎。顧沁容踉蹌地退開兩步,瞪視著眼前的男人,寒意自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