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稀奇,「晴光」雖名為教養院,倒也不是個好找的地方,打從它原址被拆除之後,下落竟然成謎,在齊景熙的威脅之下,倒霉的秦晶琥只好推掉手頭上的工作,專心一意地找尋。
「你走掉了女人,為什麼是我的錯?」第一次接到如此特殊的任務時,秦晶琥不平地說,「少爺,我是經紀人,不是偵探耶!」
「誰讓你出現的不是時候。」齊景熙對異性向來就沒有特殊的待遇,更何況對同性動物。
「我那天說的都是實話,又沒有添油加醋。」秦晶琥忙喊冤道,「誰知道你神秘的家族背後,居然有股惡勢力在,早知道,我才不趟這渾水,真是‘好心被雷親’,下次再也不替你擔心了。」
「好,就當你自己上了賊船,想洗手不干都不成了。」齊景熙悶極了。
衰運上頭時,最好別妄想躲得開,想開了之後,秦晶琥也只好認了,既然是找人,應該不會太困難,誰知道,「晴光」教養院就像憑空消失一般,竟然連灰燼都不剩,害得他只得叫苦連天,大呼「大人,冤枉呀!」
幸而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多方打探,日以繼夜地努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秦晶琥,總算發現「晴光」的所在地,得以交差。
原來在有心人的遮掩下,它已經受到「達致」公川鐘家的蔽蔭,難怪不得其門而入的他始終無法近身。
這也就是齊景熙此刻站在這片風景秀麗的所在的原因了,舉目望去沒有其他居民存在,獨獨坐落座「晴光」。
遠遠地望去,他就看到沈秋池孤單的身影,她抬著頭,沒精打彩地望著天空發呆,他咬牙切齒地想上前,卻見她那秀麗的臉上雖然帶著輕淺的笑意,依然掩不住眉頭上的輕攏。
娉婷裊裊的人影終于再次映人眼簾,齊景熙止不住心頭的激動,恨不能即刻擁人懷中。
才短短數日不見,沈秋池出落得更楚楚動人,宛如風一吹就飄揚的身段不像瘦了,反正嬌小的人兒,體重上再多地降低,身形依然看不太出端倪,可是她臉上明明白白寫滿了憂郁,卻是他所不能忽略的。
都過了好些日子,難道她尚無法釋懷?齊景熙搖搖頭地想,男人與女人不同,受害者與加害者的立場包是大相徑庭,連以描繪人心著稱的他,免不了要大嘆「女人心,海底針」的。
大踏步走上前,就這麼正面地出現,他不要給她任何機會逃月兌,這一次除了揪出她之外,更重要的是讓她認清自己的內心。
望著天上隨意飄過的白雲出神,沈秋池正想到齊景熙,不知道她離去之後,他受到干擾的日子是否已經結束?恍惚間,她听到腳步聲緩緩地靠近,她不會感到驚慌,反正自從以那副失魂落魄的死樣子回來之後,再也沒有人相信她口中的「沒事」是真實的。
回到「晴光」,大伙兒怕她想不開,總是須臾不離地陪著她,惟恐有個三長兩短,顧春江軟言軟語地慰藉,耿夏荷老愛提起新鮮事,連冷冷淡淡的舒冬海都像個跟屁蟲,除了上廁所之外,難得讓她有空檔。
真是的,大家也太多慮了,她若真想不開,怎麼會回到這里來?
好不容易擺月兌舒冬海的監視,沈秋池坐在空曠的原野上,獨自在心里笑大伙兒的痴傻,酸澀的笑中卻是帶著淚意,面對大家的關愛,沈秋池多感的心中沒來由地起了怒霧片片,迷茫了所有的思維。
為什麼呵?明明她是個帶煞的掃帚星,卻總是遇到這些爛好人,讓她無法對人間完全地失望透頂。
她不值得呵!
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來者似乎不怕她的知悉,所以沈秋池也沒有回過頭,反正她認為除了舒冬海之外,此刻也不會有旁人了。
「小鴕鳥,你打算讓自己一輩子都埋在土里,永世不見天日嗎?」靠近之後,齊景熙開了口。
「你……怎麼來了?」他的出現教她喜多于驚。
「哼,問得好。」從鼻子中噴出氣體,以四十五度角度俯看著她,齊景熙又回復與她初次產生摩擦的狂妄,「怎麼不說你為什麼像個蛇般偷偷模模溜走了呢?」
「我……我打算告別的。」辭窮的沈秋池無言以對。
「結果呢?」
「你……太忙,沒有多余的時間常常在家,加上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不應該再打擾你。」面對他凌厲的眼神,沈秋池的回答愈來愈小聲。
「所以你就偷偷跑掉?」
「我沒有!」她大聲地應道,不想讓他知道離開其實是為了他好,回到「晴光」的日子里,腦海中時時刻刻都有他的身影存在,她好想好想跟在他身旁,就算是遠遠躲在一旁也成。
可是她是個不祥的人呀,眾叛親離,靠近她不會有好下場,怎能因此害了擁有大好前程的他?難受呵,痛楚陣陣襲上心頭,齊景熙是個好人,有著如陽光般亮眼的前程,她怎麼能夠如此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居然對他如此大聲的吆喝,唉,又失態了。
她收斂心神,放小了聲音說︰「你……唉,我不是你的責任。」
「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責任。」意有所指地道,齊景熙看著臉色紅紅的她,「我所認識的沈秋池,是個自我約束極高又熱心到家的人,為了替別人設想,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全。」
「我沒你說得那麼好,充其量我只是個笨蛋,不懂世事人情,你太高估我了。」羞赧的面對他的稱贊,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你有很多的美好值得發掘,雖然也有不少愚笨的行徑。」齊景熙總是不忘挖苦人,「對自己有信心點吧!」
他不擅長安慰人,更甚者,他是以損人為樂的,自從因緣際會下他仗義搭救之後,相處多日,沈秋池早明白這一點,但藏在犀利的言辭背後,他對她的關懷卻是如此清晰。
靶動嗎?
當然是,柔情款款,哪個女人不會動心呢?
暖流自心田深處匯集後,溢注全身的細胞,逼得她直想哭。
然而自暴自棄也非她所願呀,沈秋池張著無奈的大眼,輕嘆口氣道︰「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哈!」齊景熙聞此言嗤之以鼻,「又來了,女人除了將自己的不幸歸究于老天爺的頭上之外,有沒有更新鮮的形容詞?我還以為你會和別人不一樣,真是失望唷。‘人定勝天’你听過沒?去相信那勞什子的鬼神,還不如趕快積極地充實自己,埋頭苦干。」
「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這些,但是一切在冥冥中早有定數。」齊景熙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沈秋池認命的說,「我運氣不好,誰踫到誰倒霉,從小到大,我嘗盡冷暖人情,好心的人踫到了我,從未曾有過好下場的,後來人人避我如蛇蠍,差一點我就無法生存了,直到院長地出現。說這麼多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告訴你,能遠離我的話,最好不要太靠近。」
時間的消逝只有幫助沈秋池的表面回復平靜,掩飾住傷口的丑惡,卻從未彌平創痛,訴說過往的事情對她來說,無異是將結痂的表面撕開,露出未愈合的傷口,陣陣的疼痛開始白五髒六腑蔓延。
齊景熙廣闊溫暖的胸膛讓她如此依戀,回「晴光」之後,久未侵擾她的惡夢一再重現,半夜冷汗浹背地自床上坐起的當會兒心悸如麻,她也只能慌忙地四下尋覓他的保護,然後才想起早已經離開他的身邊。
于是沈秋池陷入無邊的苦境中,自己用一絲絲嘆息網住脆弱的心,也綁死了原有跳躍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