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房間隔著一道木牆,牆壁很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但卻不是她們這個年齡的小女孩所能撞倒的,唯一能連系兩個臥房的,僅有門口的通道。
好熱、好熱,她的身體好像快燒了起來,眼前一大片的紅,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她。
「小然!」她尖叫。
驀地,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嘩啦嘩啦地落在她的臉上,在她卷翹的眼睫上跳舞。
醒了,她醒了。
由永遠拋不開的惡夢中,蘇醒過來。
眨了眨眼睫,她努力的眨掉眼睫上的水珠,吃力的睜開眼皮,試著挪動傷痕滿布的手,朝著天空尖聲吶喊。
「啊——」
雨勢下得更凶,仿佛為呼應她的吶喊,淅瀝嘩啦、淅瀝嘩啦地下,轟地一聲,伴隨著一道道由天空劈下的閃光,雷聲大作。
撐起身子,她使盡了全身最後的氣力,管不了大小傷口正不斷地沁出血珠,鮮紅的血漬摻著雨水滑落,幾乎暈濕了她的全身。
她,在草叢中尋找,尋找著亟欲尋到的人。
轟地一聲,雷聲再度伴隨著閃電擊落,為漆暗的荒野點亮一閃即逝的光。
藉著那光源,她終于尋到,尋到了她亟欲尋找的身影。
「告訴我,我妹妹到底在哪里?你答應過我的……」
在身後的草叢中,她尋到了老人的身影,管不了老人早已奄奄一息,管不了自己的手正汩汩淌血,她不斷地搖晃著老人。
怕問不到答案,她將抱憾終生,也失去了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理由。
轟隆——
又是一記閃電劃過天際,伴隨著隆隆雷聲,天和地仿佛要被撕裂開來一樣。
老人終于醒了過來,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緩緩地往下滴落,滴答、滴答、滴答,就如他的生命一樣,即將終結。
「快告訴我,我妹妹到底在哪里?」
避不了老人已受重傷,她雙手用力將他揪起。
老人的眼眸半閉,嘴角噙著一抹笑,笑紋很淡很淡,卻似在嘲笑著她的痴傻。
「你說只要我背你離開,你就告訴我妹妹的下落?」
她急紅了眼,原本明亮嬌艷的臉,因血和怒火而顯得猙獰。
經過方才一場命運似的決斗,可瓦達暗殺集團已徹底瓦解,她不顧生命,背著老人跳崖逃生,摔落在數公尺深的草叢中,就是希望得知妹妹的下落。
「不!」老人道。
聞言,她氣得想一掌殺了他,「你……」
「你得去完成集團要你做的最後一項任務……」老人用僅剩的氣力說。
「可瓦達已經瓦解了!」她拒絕。
為了集團,她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所以,不久之前,當老人和台灣炎門的門主單獨對決,炎門門主一箭命中老人咽喉的剎那,她是高興的,因為——
她終于可以不用再殺人了……
「也許……但,除非你已不在乎你妹妹的下落,否則你仍然得為我去完成最後一件任務。」
老人的話里摻雜著氣音,愈漸虛弱的他,說起話來十分吃力。
「我……」
她的眼神充滿憤怒,恨不得殺了他。
他是她的導師、她的救命恩人,卻也是害了她一生的人。
當年,老人由孤兒院的那一場大火之中,將她給救出,卻也將她培育成殺手集團中的頂尖高手。
老人是令全球黑白兩道皆聞之色變的可瓦達暗殺集團里,專司殺手訓練者。
但,幾年前,可瓦達暗殺集團被幾股新興起的黑暗勢力,伙同各國情報組織一同圍剿之後,集團里輩分最高者,僅剩老人,所以僅存的殺手們全都听命于他。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老人顫抖的手伸向懷中,由里頭取出一個圓形藥瓶。
「把這藥拿去吧……」
他任由藥瓶滑落手中,特殊金屬制造的藥瓶在濕濘的地上滾動,滾到女子的腳前。
看著藥瓶,她緩緩地伸出顫抖的手撿起。
老人喘了幾口氣,勉強擠出聲音——
「這是……僅剩的藥了……里頭還有八顆……你別怨我,我也一樣受這藥物控制,但解藥早已隨著集團瓦解,而不會再有了,所以……」
咳了數聲,他雙眼一翻,眼見就要死亡了。
「老爺子,算我求你了!」老爺子是集團中大家對老人的稱呼。
叩地一聲,她跪了下來,原本憤恨的眼里此刻蓄滿了淚水。
「我不在乎還能活多久,只求你告訴我,我妹妹的下落……」
老人看著她,眼神漸漸渙散。
「你真是一個傻瓜……或許當年,我不該拉你進集團……」
叩、叩叩、叩……
一聲聲結實的叩頭聲,回蕩在雨霧之中。
「老爺子,只要能讓我在死前見她一面,知道她活得很好,我就滿足了……」
她拼了命的叩頭,希望能在最後一刻感動老人。
「噓!」
老人翻了翻眼,顫巍巍的抬起一手,壓在唇上,要她安靜。
「火鶴……你會為我安葬吧?」
她用力點頭。
老人扯扯唇,綻開一抹無力的笑。
「去殺了東方聞人吧,除了長孫炎之外,他是另一個我們最該報復的人。是他毀了我們的制藥室,害我們無法再調配解藥,也找不到解……解藥……」
老人喘得很嚴重,就只剩一口氣了。
「好,我去,我會去殺了他,但是你……」
「等你完成了任務,自然……自然有人會……會告訴你……你……你妹妹的消……消息……」
老人緊緊握住她的手,雙眼逐漸閉合。
「別……忘了……你只有……八……周的……時間……還有你……是……個殺手……你的……名字叫……火……鶴……」
隨著聲音戛止,老人的手倏然滑落,生命就像雲煙般消失。
「火鶴——」看著老人漸漸僵硬、冰冷的尸體,她站了起來,仰著臉尖聲大喊。
從她開始使用這個代號,成為可瓦達暗殺集團的一分子,她就該覺悟了。
死神會很快的來取走她年輕的生命,時間,就在八個星期之後。
如要說有缺憾,就是她還沒能見到唯一的妹妹!
所以,為了不抱著遺憾離開人世,她將執行老人給的最後任務。
只要殺了東方聞人,她就可以見到妹妹,然後笑著、了無遺憾的離開這個充滿著痛苦的人間!
炎門總部
大廳里,幾個男人對坐,看似正慶祝著完成了一件大事,而舉杯對飲,可炎門的主人長孫炎臉上卻沒有顯露任何笑意,一對飛揚劍眉反而蹙起。
「炎怎麼了?可瓦達不是徹底瓦解了嗎?他看起來怎麼更憂郁了?」東方聞人一手端著酒杯,酒杯里盛著的,是酒精濃度極高的伏特加。
他是五人之中,最後一個到達台灣的人,所以沒來得及參與和可瓦達暗殺集團的最後對決。
「對了,貝呢?」
東方聞人忽然發覺少了一個人。
貝威廉在幾天前才撥過電話給他,說他人在台灣,現在怎麼不見他人影?
「東方,老實說,有時我真的挺嫉妒你的。」杜凡卻回了他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仰頭將手中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東方聞人不改一向儒雅氣質,微笑問著︰「我是在問炎怎麼了,貝又到哪去了,你卻說妒嫉我?」
搖搖頭,東方聞人看向一旁正靜靜的啜飲著酒的富山岐晙。
盎山岐晙抬頭,看了他一眼。
「杜的意思是說,你不當男模可惜了,天生就是個衣架子!」
冷冷地、涼涼地,是富山岐晙一貫的說話口吻,所以杜凡給了他一個「冰塊」的稱號。
「這似乎跟我的話題無關。」東方聞人揚揚一眉,淡淡地說。
老實說,他們五個男人都長得極好看,但若就身高與骨架來說,東方聞人卻遠勝過其他四人,他一九○的身高,再加上寬肩窄腰,標準九頭身的身材,讓他就算在擁擠的萬人街道上,也絕對會很快地成為所有女人注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