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阿瑛思了一聲,算是默認。
頓時,婦人臉上的畏懼散去,繼而露出一抹友好微笑,「姑爺,你好,我是陳阿嬸,這是我兩個兒子大安、小安。」
陳阿嬸朝後頭也在打量陸天的同伴們吼著︰「你們一個個杵在那里當木頭嗎?還不快向姑爺問好。」
眾人齊聲喊著,「大當家好!泵爺好!」
陸天顯得有點意外,原本預期這群女人就如同徐阿瑛,擺高架子對他這個被綁來的男人不屑一顧,結果大家熱情的歡迎卻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有些尷尬的朝大家點點頭——真沒想到他還挺受歡迎的耶!
「陳阿嬸,這兩個小家伙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你氣成這樣?」徐阿瑛開口。
「都怪孩子的爹寵壞他們,居然偷了好幾個雞蛋要帶出去玩,被我發現還騙我說是隔壁李家小子教唆他們做的,不用說我當然氣得想把他們抓起來打一頓。」
徐阿瑛點點頭,彎直視那兩名小小雞蛋賊,臉色嚴厲道︰「大安、小安,你們忘了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在這山寨里,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不可以偷家人的東西,也不可以說謊話騙人。」
陸天想挖挖耳朵—他有沒有听錯?又偷又騙才是山賊的本性呀!這女人居然教人向善,真是可笑極了。
徐阿瑛白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她不是沒注意到那聲悶哼以及他不以為意的表情。
「我、我們沒忘。」兩個小孩怯怯回答。
「那為什麼還要偷雞蛋?」
「因為虎寨主的佷子說,只要我們給他一籃雞蛋,他就會給我們漂亮的綢緞布。」
「怎麼?你們衣服不夠嗎?要布做什麼?」
兩個孩子支支吾吾起來,最後是年紀較小的小安開口,「因為、因為娘的生辰就快到了,哥哥想送娘禮物嘛!綢緞布挺漂亮的,我們想要娘有新衣服穿,所以才……答應偷點雞蛋給人家……」
知道原委的陳大嬸,抓著小孩的手勁漸漸松了,徐阿瑛也注意到她臉上的變化——是感動及不舍。
「大安、小安,只要你們乖乖听話,就是你們的娘得到的最棒禮物了。」徐阿瑛這麼說。
「是嗎?可是……」大安、小安偷偷覷了一後娘親一眼,「我們偷了東西,還撒了謊,娘一定很生氣。」
「大當家教過你們什麼?男子漢就要勇于認錯。」
徐阿瑛的話奏效了,只見兩個孩子連忙向陳大嬸道歉︰而陳大嬸也揮去先前的潑辣相,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慈眉善目道︰「以後不許再這樣偷東西了。」
「知道了。」
「大安、小安,」徐阿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痕,這一刻,她臉上的丑陋胎記似乎沒那麼明顯了,「晚點你們去跟二當家拿塊好的灰狐皮,回頭幫你們的娘親做件保暖御寒的冬衣當賀禮。」
那是前陣子獵到的灰狐,難得一見的均勻毛色顯示那是塊上等毛皮,「就當作是我送給你們娘親的禮物,也是你們勇于認錯的獎勵。」
「謝謝大當家。」此時,孩子們終于注意到「姑爺」的存在,兩雙眸子露出不解,「大當家,為什麼他的雙腳被銬了起來?」
徐阿瑛故意露出白牙,笑得很壞,「當然是因為這個人很壞,不听話呀!你們兩個若不想像他一樣被鐵鏈鎖住腳,以後就給我皮繃緊點,誰再敢偷自家人的東西,我第一個就用鐵鏈懲罰他!」
兩個孩子果真被嚇得小臉發白,只能害怕的點頭。
很好,徐阿瑛很滿意。「我們定吧!兄弟們都在等我們呢!」沒走幾步,她扭過頭,盯著那站在原地的男人,故意摩拳擦掌,「戲看完了沒?還不快點跟上,是想被我教訓一下嗎?」
陸天甩甩頭,方才那一幕一定是他眼花了,不然他怎會以為自己見到一個心腸好的賊婆在勸人向善?更教人吃驚的是,她怎會流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容?
他定上前,卻是滿月復疑問——不就是個偷拐搶騙的賊人,應該教導子孫如何成為更厲害的山賊,怎會是教人向善?
像是看出他的疑問,她淡淡落下幾句,「自家人就該保護自家人,怎麼可以互相偷竊和欺負?我們是粗人,沒什麼學識,但不代表要讓下一輩像我們這樣;從小的教育是很重要的,我可不想養出一個不孝、不義的人。」
帶著訝異神采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
「你記好了,左邊這個眼歪一邊的,你叫他一哥;旁邊那個,叫二哥就可以了;那個肚子最大是三哥,後頭的是四哥……」
這寨子里的人取稱呼還真是有趣,竟然是按照高矮來取,完全不看年紀大小,長得愈高數字就愈前面。
「那是五哥,還有……咦?人呢?」徐阿瑛眼角瞄見一道剛踏進廳來的身影,「現在定進來的,你見過,是二當家。」
陸天一見來人,不禁攢起眉——他昨夜沒眼花,那男人看來真是一副快要死透透的模樣,尤其他還有一條腿是瘸的!
徐阿瑛介紹完,大伙一致你瞪我、我瞪你。
「在下陸天。」沒人開口,只好他自己來了。
報完名,四周仍是靜悄悄的。
「你們幾個怎麼都傻呼呼的?又沒人罰你們站著!」徐阿瑛繞過那幾根人柱,手指朝陸天勾了勾,要他跟著過來坐下。
不吃早飯,愣在那里干嘛?
「有沒有搞錯?這家伙身上沒幾兩肉,能熬得過我們這種苦日子嗎?」挺著個大肚子的三哥,口氣有些吃驚和……鄙夷!
這點斤兩的家伙,夠格當他們的姑爺嗎?
「你說得有道哩,瞧他一副細皮女敕肉……」眼神打量「姑爺」那寬大不合身的衣服,撇嘴道︰「要身材沒身材,到底是哪個白痴挑了這樣的貨色回來?」
「他女乃女乃的,這人不是你和二哥抓來的嗎?怎麼講得一副你現在才知道他是這副鳥德行!」
「廢話,昨兒個大當家一聲令下,我和二哥就沖出去擄人;你以為要擄個人這麼容易嗎?也不知足倒了什麼楣,窩在外頭一個下午都沒見到半條人影,外頭有多曬你不知道嗎?等到眼都花了才有個人出現,還是個男的,我和二哥當然立即打暈他,放到布袋里扛回來,誰還去管他長得是啥樣!」
意思是,只要是男的,這些人都願意濫竿充數羅?陸天心里頭有些不暢快,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饅頭,他從徐阿瑛的手中接過,默默吃了起來,黑眸卻始終放在狼吞虎咽的徐阿瑛身上,方才的話在他心里發酵著——這女人只要是男人,就來者不拒嗎?
「難道沒人知道我們擄了個白臉小相公回來嗎?都沒人制止一下,這種貨色要來干嘛?」
「我把人擄來,就照二當家的意思,把布袋扔到大當家的房里,接下來的事是二當家接手了。」所以真正見過「新郎」,換裝測量過「新郎」不合格身形的,只有二當家。
陸天的身邊突然有人坐下,一看,正是那群人口中的二當家。
對方臉上帶著微笑,看來似乎挺親切,還跟他點了頭,只是他注意到,當二當家瞄見他因袖口過大而露出來的臂膀時,眼神有了些變化,而那並不是開心的神情。
下意識的,陸天用袖口隱藏住手臂,不想讓人瞧見那上頭親密的齒痕。
二當家安靜的用起早餐,當那群七嘴八舌的大聲公是無物。
「早知道就老子出馬,也好過你們隨隨便便抓來這樣一個貨色,比咱們寨子里的女人還不如!」
陸天一張臉實在是哭笑不得——可不可以別在當事人面前這樣把他徹頭徹尾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