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衣螓首一點,沒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一震,她向小翠要來綁手用的布條,才準備向韓子莫說些什麼,不料里頭又傳來一聲尖叫——
「啊,好痛!我的頭好痛∼∼」
采衣傻眼,向來臨危不亂的韓大哥竟心急如焚的破門而入。
她發怔了一下,急忙驅步跟進。
入眼的是將近半毀的室內,桌椅翻倒,破瓷碗散布在地面上,一個衣衫凌亂,披頭散發的女人正坐在一堆碎片中,捂著頭嗚嗚大叫著,好不容易養白的左手腕上已有了割傷。
「容兒!」采衣著急的想將容兒拉出危險的碎片中。
「采衣,不要過去!」韓子莫用手臂擋著她前進,音沉如鐵的聲音里夾帶幾絲抖音,「那里都是碎片,你小心過去弄傷自己。」
「可是容兒……」
「我來!」韓子莫取走采衣手上的布條,朝小手小腳滿是傷痕的容兒緩緩走去。
每走一步,听見她的哭聲,都讓他的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跪,圈住她的腰肢,抓抬起她布滿痛楚的臉,熟悉的面孔讓他的心不知該喜還是該痛。
蒼白的臉蛋上沁著涔涔冷汗,紅唇被咬出血絲,那雙眼他不會認錯,這正是他的笑容。
「別坐在地上,我扶你上床躺著好不好?」檢視她被瓷碗割傷的手腕,他的眼神泛著心疼。
笑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她只知道她頭痛得想殺人,統統滾開!不要踫她!
「走開!統統走開!」一陣痛讓她忍不住舉拳胡亂揮舞,她受不了,好痛!
韓子莫仍然強力將她拖起,她用力推著他、打著他、踢著他,可韓子莫卻仍緊緊抓緊她下放手,任她失了理智的攻擊著。
原本該是綁人的白布條就這麼落了地,韓子莫將她抱進懷中,用自己的擁抱限定住她自殘的舉動。
頭痛難耐,笑容硬生生咬上限制她行動的阻礙物,她使命的咬,發狂似的想破壞她所能踫到的東西,因為她受不了腦袋里的刺痛。
他輕聲慰哄,聲音卻不自覺帶著難以忍受的抖音,「乖,忍著點,很快就不痛了。」
他很痛,不是肩上讓人咬傷的痛,而是心里的陣陣疼痛。
心痛著笑容被病痛虐待成這樣,這一次,他抓住她了,絕對絕對不會再放開她了。
「啊∼∼」
她不停尖叫和掙扎,被弄傷的男人卻絲毫不放開她,一直到她筋疲力盡,頭痛終于不再啃食她的腦袋,才全身冒著冷汗讓韓子莫抱上了床。
「痛,我的頭好痛!」她仍是魘語不斷。
韓子莫空出一只手接來采衣送上前的布帕,擦拭著笑容臉上的冷汗,采衣則靜靜站在韓子莫身側,盯著他哄著容兒的一舉一動,他沉痛的表情讓她看了也難受。
「噓!你快快睡一覺,醒來頭就不會疼了。」他一遍遍哄著,每當她喊痛,便在她耳邊輕柔低語︰每當她痛得掙扎,他便將她抱入懷中,一直待她熬過了疼痛,才讓她躺回。
「小笑,忍著點,等不痛了,我就帶你到陸上買肉包,你愛吃多少就多少好不好?」
笑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好像……認出了這般口氣是何人……
「韓、韓子莫嗎……」毫無意識的念了幾個宇,笑容沉沉暈過去。
將近一個時辰的折磨,頭痛終于離開了笑容,屋內的采衣和寶叔跟著松了一門
但靠在床邊的男人卻絲毫無法放松緊繃的神情。
第七章
頭痛過後,笑容為了補回流失的體力,總是不怕噎死的拼命喂食自己;負責照顧她的采衣更是監督她喝下一碗碗讓臉色恢復紅潤的湯藥。
這一回,當她睜開眼,依舊有著一籠滿足的肉包子可以吃,但是陪伴她喝藥的人卻成了意想不到的人。
甚至她躺了幾個月的床,也在昏睡中讓人偷偷換了位,害她醒來差點認不出這里是哪里,以為自己已經蒙天神宣昭,被邀來仙境享樂,不然小木屋怎麼會變得這麼寬敞,就連她身下的床也又大、又軟得不像話。
結果一切都是因自她的病露了餡。
「唉!」撕著小口小口的肉包,笑容愈想愈悲哀。
引來那男人一點好處也沒有,他管的比采衣姐還多,緊迫盯人地讓她都快沒有喘息的時刻。
「怎麼了?是不是頭又犯疼了?」監督者因她一聲嘆息,緊張地把藥碗一擱,忙立身在她面前,又是踫她的額、她的手,在她身上檢查個徹底。
笑容忍著怨言,直到一籃寶貝讓人移了開,才發出抗議聲,「韓子莫,你模夠了沒?把我的籃子還來啦!」
「不舒服還吃什麼?」
「誰說我不舒服!」
他盯著她中氣十足的模樣,這才安下心。「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沒事別胡亂嘆氣。」
就是因為你在,所以才嘆氣!
笑容指指被放到老遠的竹籃,意思很明顯。
他搖了搖頭,「先喝藥,不然你待會兒又會跟我說你吃飽喝不下了。」
「先吃再喝!」采衣姐都會依她,只有他,一點都沒商量的余地。
韓子莫繃著臉,一副沒得商量,除非她先乖乖接過他的藥碗。
笑容索性自己掀了被,作勢要下床;但有人比她動作更快,直接攬起她,抱她走到圓桌邊。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听話?」寵溺的口氣里淨是無奈,卻也不得不妥協,但他瞧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小手如願捧回竹籃,笑容恢復了滿意的表情。
幾個月不見,笑容的外貌有了一絲不同,臉圓潤了點,長期臥床少了風吹日曬,膚色沒有之前的暗黃,呈現出紅潤的健康光澤,加上本就靈活的亮眸,換上女裝的笑容,有點嬌俏、有點嬌媚,讓人心動。
忍不住地,他輕輕撥開她耳邊垂落的發,一個簡單動作,他卻好懷念,許久沒這麼做了。
笑容不適應他突來的親近舉止,一沒注意,不小心嗆了一下。
韓子莫草木皆兵,急忙拍著她的背,把她的臉扳過來上下檢查,看看是否哪個地方下對。「就叫你別吃了,你就是不听,怎麼著?頭是不是又昏了?」
「韓子莫,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隨便一個小動作,他都要緊緊張張說半天,他以前那種唯我獨尊的囂張氣勢是到哪去了?
「你以前也不曾痛到哭天喊地。」他無可奈何的笑著,知道自己窩囊極了,可是就算冒著危險和海賊打斗,他也從沒這麼恐懼過,唯有她,讓他好怕下一刻她又痛了、又哭了,甚至不見了。
笑容垂下臉,繼續扒著包子吃。
「听采衣說,你每次頭疼都會這麼痛苦。」是落海造成的,而他算是間接影響者,「還會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傷。」
黑眸牢牢盯著幾道她手臂上的淺紅色痕跡,十分痛恨它們的存在。
「還好啦!不就跟以前一個樣,痛一痛就過去了。」至于不小心失控弄來的傷痕,幾天之後就會痊愈。
「如果你沒有抱住那塊浮木,你能像現在一樣在我懷中嗎?」
笑容很認真的想了想,她的運氣仍是挺好的,海龍王並不想她去做伴,所以給了她一塊木頭,讓她躲過一劫。
「笑容,為什麼不怪我?」
「怪你什麼?你又沒做什麼,我的頭痛又不是你造成的,難下成你連我小時候淋雨發燒的責任都要攬在身上嗎?」她眉一攬,一個包子吃了老半天都還沒吃完,只因為身邊有個吵人的家伙。
「我不是指這個。」
她怔了怔,腦袋瓜轉了一下,望向他認真的黑眸,「炎島上沒有治愈我毛病的藥草,這也不能怪你,不是我要說,既然無效,就別浪費藥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