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梓兒!」李默寒打斷了兩人間看似熱絡的對談。「妳方才不是才吵著想找地方落腳歇息,就算妳舅母是楊夫人的遠房親戚,連趕幾天路,妳想祭拜楊夫人也得養足精神體力才是。」
金梓不住斜睨她的相公一眼。「相公說得是,我……我是真有些累了。」
才說她相公有進步,這會兒又對她凶,他不曉得他扣著她手腕的勁道有多強嗎?
要人听話也不是這樣嘛!她可憐的小手絕對會留下丑陋的紅印子。
「既然是楊家的遠房親戚,那不妨到老夫住處休息一宿,明兒個一早,我帶兩位上楊柳繡莊瞧瞧,祭拜楊莊主和夫人。」王老板適時插上一句。
「謝謝您,王老板。」金梓感激的說。
「哪的話,招待楊夫人的遠客,這也是我唯一能為楊家做的事了。」王老板神色黯然的說。
李默寒的瞳子卻閃過一抹奇異的冷芒,嘴角亦泛著嘲笑。
想去楊柳繡莊,就踫巧遇到僅存的楊家僕人,世上真有這等巧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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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爺?」
他沒回聲,可從他倏地攏緊的雙臂,金梓知道他未睡。「你不問我為什麼想去楊柳繡莊嗎?」
他沉吟了一會兒,扔出短短三個字,「不需要。」
金梓翻了身,整個人趴伏在閉目的男人身上。「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不想。」
金梓瞇了眼,「哼」一聲,離開他,縮到床的另一邊去。
莫名其妙要她閉嘴的是他,一進王宅就說要休息的是他,不準她和王老板私下見面的也是他,擺明阻礙她同王老板說話。
他明知自己要同王老板講的就是楊柳繡莊,才限制她行動,這會兒卻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到底他想怎樣?金梓把橫在細腰上的粗臂扳開,再往內側縮過去,不肯跟他貼近。
「我說不想,但依妳愛喳呼的性子,明天還是會告訴我。」黑暗中,傳來他低沉又無奈的聲音。
好半晌,金梓緩緩翻了身,滾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懷中。
她低聲埋怨,「就是算準了我會說,將軍爺才這麼無所謂是不是?連說幾句好听哄我的話也懶,每回都對我這麼冷漠,你真的很討厭耶……」
「妳話太多,明天要早起,還不快休息!」
看,現在又嫌她話多了,金梓扁嘴,喋喋下休的繼續道︰「還是昨天那個將軍爺好,今天這個又恢復以前繃臉不講理……」
腰際傳來一緊,有動怒的趨勢,金梓當機立斷,故意唉了幾聲。「默寒,你壓到我的手了啦!你忘了在馬車上用多大的力扣著我……」
話梗在喉間,金梓突然目瞪口呆。
那小心翼翼的替她按揉的男人,真是她的相公嗎?
原來對付動怒的將軍爺,要用這一招呀!
「默寒,你以後別對我用這麼大的手勁,人家是女人,是要用來呵護的,稍微大力一點都會被弄傷……」她決定慢慢改造她的相公,不停的在他耳邊教導,總有一天,他一定能成為她心目中的理想相公。
顯然,她如意算盤打太好了。
男人翻了身,火熱的身軀旋即覆蓋在她身上。「妳精神太好才會話多,我看妳需要找點事來做才睡得著是吧?」
咦?
「扭來扭去跟條蟲似的,想必妳的身子真是無大礙了。」大掌扯著她的腰帶,滑入敞開的衣衫里。
啊!
他他……他該不會是要……
「那我就讓妳有事做。」他吻住她,滅去她的「諄諄教導」。
顯然她還略遜一籌,他的相公比她還會用高招。
第六章
昔日風光已成斷瓦頹垣一片,門前匾額早已不復在,殘破不堪的瓦稜,傾倒的梁柱,這里的一切仍殘留火焰肆虐過的痕跡。
由王老板和四個家丁帶路,偕同李默寒夫妻來到荒廢已久的楊柳繡莊。
對此處的記憶雖模糊,但當腳踏入的那一刻,零落的印象又鮮明起來。
雜草有如人高的空曠地,是娘和姊姊們曬染絲的地方,每回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調皮的她總愛躲在布後,讓女乃娘找不著。
扔下王老板一行人,金梓拉著李默寒走進後院面目全非的木造空房,熟悉不用人帶路的舉動,看在王老板眼底,嘴角露出陰狠的笑痕。
「默寒,這里,是爹娘替蠶絲染上顏色的地方。」
「默寒,這是撿蠶繭的工作房,你知道挑出好的繭絲有多花眼力,我挑的二十個中,只有五個合格,以後,姊姊們都不讓我來動手了。」
口氣是興奮,小臉卻布滿哀傷,眸中還閃著淚光,李默寒不語,任她牽領著,走遍一問問充滿她回憶的地方。
「這里……」金梓聲音一頓,目光逐漸空洞起來,「是我第一次做錯事,被爹娘罰跪的大廳,娘很凶的說,如果我再這麼壞,她就不要我了……可是,我明明之後都很乖呀!為什麼爹和娘還是不要我了。」
彷徨無助的模樣揪痛了李默寒的心,在她忍不住要哭出聲時,他將她扯入懷里,任她壓抑的淚滴落在胸襟上,她咬著唇,不敢放肆的低鳴。
「梓兒,想哭就哭出來。」金梓的舉動已經清楚表達出來,她與楊柳繡莊的關系有多密切。
他的勸哄,終于讓她放聲大哭,伸長雙臂緊緊的環摟住他的頸項不放,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十年的淚水全流出。
李默寒摟緊金梓,臉色陰鷙。
若一切屬實,十年前,她才多大,就要飽受親人全逝去的痛苦。
厲眸一掃,他看向站立在角落里,朝他微笑的王老板。
哭到累了,金梓頂著雙紅腫的眼,抽咽著拿出帕子,不是抹自己的淚珠,而是擦著眼前濕成一片的衣襟。「對……對不起,我……又把你的衣……弄髒了……」總是在他面前做出丟臉的事情。
方帕遭人截走,李默寒擦去她滿臉的淚痕。「听好,我讓妳痛痛快快的哭一回,但這是妳最後一次哭泣,以後不準妳再掉淚,否則,就別怪我教訓妳。」
「哪……哪有這種規矩!」她一驚,淚眼汪汪的瞅著他。
「從現在起,這就是李家的家規。」
「家規?李默寒,是人都會哭的呀!哪有人這樣定……」
「誰都可以哭,就妳不可,妳哭的樣子太丑了!」讓他看了心會痛。
「丑?你……你不講理!哪有人哭起來會好看呀?」她含淚指控,難過的情緒全讓他霸道的規定給轉開了。
而這就是李默寒的用心良苦。
王老板驅步上前,打斷這對夫妻的斗嘴,提醒道︰「夫人,該是時候到楊莊主和夫人的墳上上香了。」
楊雲天夫妻的墳就在繡莊後山山腰處,墳前雜草叢竄,毫無有人祭拜過的痕跡。
李默寒手摟著臉色哀傷的妻子,鋒利視線沒放過神色有異的王老板。「王老板,不是說你是繡莊唯一存留下來的人,那怎麼楊莊主夫婦的墳,看來卻從來無人照料過?」
王老板面有慚色,支吾的道︰「公子,當年殺害楊莊主一家的人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厲杰,他要滅楊柳繡莊,就絕不會留活口,我承認我愧對莊主和夫人,我怕自己的命不保,所以不敢前來參拜。」
此話破綻百出,但李默寒沒點破,佯裝信了。
香燭點燃,金梓手握香,走近墳前,「咚」一聲,她跪下。「爹、娘,心兒回來看你們了;心兒下孝,忘了你們,也忘了大家,居然一直沒有回來祭拜爹娘。」
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要潰堤,「請爹娘接受心兒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