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話里的留戀,他心里又多了些起伏不定的情緒。
「妳會很無聊的。」他指出,尤其天黑蚊子也多。
「有你的臉可以看呀!哪里會無聊。」
她說得理所當然,臉不紅也氣不喘,但瞿季揚有些惱火起來。他模了模自己的臉龐,心想如果他沒有這張臉,這女人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喜歡他?
有些生悶氣,眼珠子就與她相瞪著。
小黑狗嗚嗚兩聲,眼角垂著淚光,瞪著這一男一女。
別再互看了,什麼時候可以把小掌還給牠呀!
「達仔,我帥嗎?」
「啊?」和著水泥的鏟子止住不動。
「我問你,我這模樣帥嗎?」特地換了件唯一白色的背心,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瞿季揚一手模著下巴,擺出一個自己認為最好看的眼神。
「咳……快工作吧!別忘了我們今天要把這面牆做出來。」達仔推著堆滿磚塊的推車,快步閃人。
「喂!達仔,你還沒回答我,喂!」
嘖!這胖小子跑得還真快,沒關系,還有其它人。
「小林,我問你——」
「大同伯叫我把這幾袋砂石搬過去。」一溜煙地,小林飛快地逃離某人的視線。
「喂、喂!般什麼?平常也沒見你這麼勤快過……」瞿季揚抿著嘴道。
這群人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問個問題,干嘛一個個都閃他閃得遠遠的!
「旺仔,等等!」他逮到一個從眼前小跑步過去的伙伴。「旺仔,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的媽呀!阿揚哥,這問題你從早問到現在,都過了好幾個小時,還問不夠呀!」旺仔有些受不了的晃著腦袋瓜子。
「是嗎?我問了那麼久?」
「是呀!就是那麼久,問到大伙一見你就想躲。」
阿揚哥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為了一個答案可以死追猛問,星期一本來是最頹廢的工作日,懶洋洋得讓人提不起勁,沒想到卻因為阿揚哥的一個問題,弄得每個人都振奮起來不停地找工作做,躲人去。
誰教阿揚哥天生就有股懾人的魄力,只要抿著唇用那雙有神的眼楮瞪人……唉!回答不出來的人豈有不逃之理。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沒人回答我。」瞿季揚揮動著一只胳臂勾來旺仔的頭,不滿的說。帥、不帥,不過就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居然沒有人說得出來。
「你要我們怎麼回答嘛!說帥……嗯!阿揚哥你也該知道,我們這種工地里打滾的人,每個人搞得灰頭土臉,哪有什麼『帥』字可言;若說不帥,我又沒見過阿揚哥你整理打扮過的模樣,說不定你剪了亂發,剃了胡子,也挺人模人樣的。」
瞿季揚盯著實話實說的旺仔,收了手,還人家能自由活動的脖子。
「但有人說我這模樣很迷人。」手模著臉,他喃喃自語。
那個怪怪的女人,兩天不見,自己已開始期待她的出現了,有點懷念她清新的嗓音,還有那道在他身邊打轉的小身影.
大概是習慣了身邊老有熱烈的注視,少了她,還真有點不習慣。
想到傍晚又可以見到她,瞿季揚的心情莫名地大好起來,人一高興,自然笑了出聲,下顎旁邊的胡子上下卷動,模樣真有點可怕,旺仔見狀,嚇得拔腿就跑。
「喂!旺仔,別跑,你先回答我,我這張臉是不是很迷人?」
詩意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專門培養藝術人才的公司,由日本天野集團來台創建,這里會為有才華的員工定期舉辦藝文活動。
詩意的工作,除了發揮所長,不定期地送些作品交由公司送展,偶爾也會被外派當兼任的美術講師,而她大部分的時間,則是在公司審件,替公司審核可以培育的繪畫人才。
「詩詩,恭喜妳,我就知道妳的作品在國際上一定會備受矚目,果然國際美評協會沒有遺漏了妳的創作,妳就快可以去意大利參展了!我真替妳感到高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詩意多希望能飛身到瞿季揚的工地去,可惜身後的跟屁蟲怎麼甩也甩不掉。
「詩詩,為了慶祝,我今晚請妳吃飯好不好?反正妳也要下班了,走吧!就讓我請客吧!」
詩意忍不住想嘆氣。「天野少爺,麻煩你趕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好嗎?你已經冷落你辦公室里的那張皮椅好久了。」
她真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無所事事這麼久,打從她一早走進這棟大樓,天野治就不停地在她身邊喳呼,這兒轉轉,那兒踫踫,天知道她就是不喜歡引人注目,這下子不想引起側目也不成。
天野治撥了下前額的劉海,刻意擺出一副帥氣的模樣,他露了露潔白的牙齒道︰「詩詩,我好高興,妳終于注意到我了,妳會關心我,這就表示妳開始喜歡我了,對不對?」
天野治興奮的想撲上前,卻被詩意迅速閃開。
「我好感動,詩詩,原來妳都有在偷偷注意我,我發誓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看任何美女一眼,呃……只看幾秒就好,其它時間一定都把目光放在妳身上——詩詩,妳別走那麼快嘛!」
快速沖出大樓的詩意,決定一刻也不逗留,伸手攬了出租車就要坐進去,誰知天野治「咻」一聲,也跟著鑽了進去。
「天野少爺,你……」詩意顯然被嚇到了。
「先生,麻煩到富豪酒店。」他早已訂好一桌浪漫的晚餐。
詩意啞口無言,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他這麼難纏又不要臉的生物存在?
「詩詩,妳好聰明,知道坐出租車就不會被任管家發現,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了。」露出深情款款的目光,他執起詩意那一雙白皙的小手。
詩意錯愕的瞪著天野治。他居然……親了自己的手背。
老天!誰來救救她啦!她的手回去一定要洗上百遍,她不想也不願陪這個丑男去吃飯。
她著急的扭過頭,突然,兩個紅綠燈口外的熟悉建築物讓她燃起了希望。
「司機先生,麻煩這個路口停車,謝謝!」
「詩詩,妳做什麼——」
沒給他機會問完,車一停妥,詩意猛力抽回雙手,開門就往馬路另一頭沖過去。他愛跟,車費就由他出吧!
「詩詩、詩詩!妳要去哪里呀……」
加快腳步,詩意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入掛有「危險,請戴安全帽」標語的綠色大鐵門。
她四處亂竄,忙著搜尋目標,殊不知這樣貿然闖進正在施工的工地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就在她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里頭打轉時,冷不防地,一條黝黑的粗臂將她整個人圈住,猛力將她往後一拉,避開從建築物上頭墜落下來的大石屑。
嘩啦嘩啦……
成堆的石屑從上而落,如果她剛剛站在原地,那麼現在早已成了肉墊一塊了。
詩意看得頻頻發抖,後頭聞聲而來的人群也替她了把冷汗。
「妳在搞什麼鬼?」
從天而來的巨響讓她瑟縮了下,下意識地窩進護住自己的暖暖臂彎里。怎麼,又有落石了嗎?
「進工地里不戴安全帽,還到處亂逛,又跑又跳,妳真以為這里像自己家里一樣安全嗎?」
巨雷從頭頂吼來,周圍的人沒人敢發言,因為剛剛那一幕,真的把大家嚇壞了。
躲在瞿季揚懷中的詩意,終于弄清楚了是哪里發出恐怖的聲音,原來不是落石,是這個抱著她的人在吼叫。
「我真應該好好罵妳一頓,小學生都知道進入工地時要小心,要戴安全帽,不可以橫沖直撞,這麼重要的常識妳這個大人居然會忽略掉,真是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