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承蒙她厚愛了。「妳的情緒不要這麼激動,現在的妳應該還承受不了這麼激烈的情緒波動吧?」他頓了頓,為自己辯解︰「我會認為妳是移情作用也是無可厚非……」他抿著唇。「是我不知好歹。」
「哼!想道歉也這麼拐彎抹角。」她用眼角瞟他,總算回復了笑容。「算了,我也是反應過度。因為我很不安。」
驀地,她又垮下臉。
「我真的很不安。」她拉高外套的領子,緊緊圈圍住自己。「本來就已經很不安,看見小惠以後我更不安。我早知道她喜歡你,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沒有其它心思,你只當她是小妹妹嘛!我沒必要跟個小妹妹吃醋。可是,三年以後,三年以後她長大了,你還會當她是小妹妹嗎?到時候,我……」
「等等,妳又開始語無倫次,什麼三年啊?三年以後又怎樣?」三年,他連想都不敢想,那麼久以後,說不定她已經不要他了。
「我的病。」她稍稍緩下。「我現在靠的是外套上殘存的你的氣味,才能勉強維持正常的生活作息,可是這就好象是特效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我不能一直依賴你的氣味,我得完全好起來才行,所以我的醫生就建議爹地媽咪,送我去美國接受治療,那里的心理醫療與咨詢的系統比較完善。爹地媽咪決定听從醫生的建議,他們還準備幫我申請美國的大學,要我在美國完成大學學業,方便做長期的病情追蹤,我媽咪也會陪我一起過去美國照顧我。可是這麼一來,最起碼就是三年,我得離開你三年啊!」想到這,她忍不住要潸然落淚。
三年,不算長卻也不算短的日子,也可能會改變很多事。
「我不敢奢言要你等我,因為你從來就沒有表示喜歡我的意思,也不曾承諾過我什麼,都是我在說我喜歡你……」她心痛得快要死掉。「噢,我甚至想要追你,要你當我男朋友,可是我都還沒有付諸行動,還沒讓你感受到我有多麼多麼喜歡你,還沒讓你也喜歡上我。我好不甘心,我的愛情還沒開始,就要夭折了!」
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的樣子,可是這一次,她的淚水像強酸,不僅一滴一滴滴進他的心,還慢慢地侵蝕著,他覺得他都快被蝕出一個洞了!
真沒想到,他跟她會是這樣的結束。
他強顏歡笑︰「這樣也好啊,反正我們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嘛!三年以後,妳對我的感情大概就淡了,說不定這其問妳會遇上妳更喜歡的人。」
「你果然不在乎!」她鼓著雙頰。「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三年以後的我只會更喜歡你,因為思念,因為看不見你的每一個日子,我只能思念你,因為每天每天對你的思念,只會更加深我對你的感情。」她抹抹眼淚。「三年的時間,我一定可以讓你也喜歡我,可是現在這三年卻成了空白,我真的好不甘心!而且說不定我不在的時候,你反而喜歡上了別人,搞不好就是近水樓台的小惠!」
「擔心我喜歡別人,還不如擔心妳的病能不能快點好起來!」听了她這番傻氣
的告白,他反倒覺得輕松起來。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為何可以總是如此理直氣壯、如此肯定地說她一定會怎樣怎樣呢?三年後,她真的還會喜歡他嗎?
「如果能快點好起來,我也想啊!」她深深吸進一口氣,再吐出,總算平緩她淚水落下的速度。「今天我來找你,除了因為想見你,還有跟你道別之外,最重要的是,我想要作個約定,就當是我單方面的約定。」她目光堅定,宣誓著她的矢志不移。「我要告訴你,三年後,當我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來找你,我一定到這里來找你,就算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也沒關系……」她握緊了拳頭。「那也沒辦法阻止我喜歡你的心情。」說完,她迅速地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以吻為誓。」她羞怯低下頭,在他怔住的時候。「本來應該是當作我病愈的獎賞,不過那太久了,所以我先預支,也當作我誓言的見證。」
他模上自己的唇,真的被她嚇到了。「妳……」
「不管你會不會等我,我一定會來找你,再見了。」她很快地跑開。
他猶愣在原地,呆呆痴痴地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阿揚哥……」等不及他自動清醒,旁人跳出來說話。「你該不會真的喜歡她吧?那麼刁蠻驕縱的大小姐。」小惠夾著怨毒的口吻說。
風丞揚睨了她一眼,這小表該不會跟在他們後面偷看吧?「別胡說八道,她是千金小姐耶,我怎麼能喜歡她?」
「你說的是『能』不是說『會』那就表示你心里面已經是喜歡她的了,只是因為現實環境,所以不能。」她扁扁嘴。「難怪,最近你變得那麼積極,還跟我借教科書、參考書,你想要報考四技二專,對不對?你想要提高自己的學歷,好可以配上她,對不對?」
他不想理她,徑自走回機車行。
小表平常只會靜靜在旁邊看他,何時變得這麼多嘴?
沒想到他沒理她,她還跟在他後面一直嘮叨沒完,這是被誰帶壞了?
「好了,閉嘴。」他冷冷低喊。「我積極一點、上進一點,不好嗎?我想要繼續求學,不好嗎?難不成要我一輩子待在你老爸的機車行當學徒?」與其任由自己繼續怨天尤人、得過且過地活著,他應該開始為自己的未來作好盤算。
苞她相處久了,他是不想學她滿口大話,但多多少少也感染上她經營自己人生的熱情。
小惠被他一駁斥,抿唇不語,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這時,突然有一抹人影從暗處走出,對風丞揚問道︰
「那麼如果有一個上進的機會,你願不願意把握?」
第十章
蘇曼真來到美國接受心理治療,一晃眼已是三年。更精準一點的說法應該是,三年零五個月。如今的她,正在飛返台灣的飛機上。
歲月的長河悠悠流過,那年冬天紛飛的落葉已是遙不可及,但發生的事、說過的話,卻像燒紅的鐵在她心上烙下了不滅的印記。
三年多來,她的意念從未有一絲動搖。如她離去前所宣示,對他的思念泛濫成災,距離與時間磨滅不了她正滋長的情苗,反而在歲月的灌溉下,對他的愛戀宛如藤蔓,盤根錯節,扎進她宛如樹木的生命,緊緊纏繞,從此成為她生命的一部份。
與他也不是沒有音信往來,只是他仍然被動,不主動響應什麼,當然更不可能承諾什麼。在她將她的思念化作紙上文字寄給他時,總苦等不到他的回音,直到小笙傳來他新裝電話的訊息,她真意外,卻也興奮,她總算可以听到他的聲音,不再只是她單方面的傳達思念,卻無從得到來自于他的信息。
那一回,她興匆匆推算好兩地的時差,選在美國的清晨打越洋電話給他,那是台灣的晚上,他應該在家,但接起電話的阿嬤卻告訴她,阿揚最近很忙,總是要到晚上十點多才會回到家。她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因為在之後無數通接通的電話,他從不透露他的近況。她還記得他們好不容易的第一次通話,他說︰
「是妳喔?」
電話中,他的聲音太冷淡,听不出波瀾動靜。
「是我呀,你不覺得驚訝嗎?我打電話給你耶!」她不敢奢想他听到她的聲音會覺得興奮,但像這樣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未免太冷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