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桑確實對他很凶,倒是想不到還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雅桑還說,全都是因為你這個老板不像老板,老要她盯,你唯一的用處就是捧著一束花笑,這樣就可以吸引客人來買花,而且還男女通吃。」這點她很有同感,因為上次她也差點迷了心神。
雅桑怎麼會跟她講這個?他苦笑著。「還有嗎?」,
「有!她說你的長相很吃香,可是也常引起誤會,她的同學第一次看到你,還懷疑你是同志。有的時候,她還要幫你趕‘章魚,「」她頓了一下,疑惑地偏頭問道︰「什麼是‘章魚’?」
章魚就是……唉!他一點也不想告訴她︰「別理她的瘋言瘋語了。」雅桑在她面前這麼評論他,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她心目中顏大哥的形象?
「你跟雅桑處得還滿融治呀?」他不反對她跟雅桑相處,有個年紀相近的同性朋友談心,總是比較好,更何況雅桑的個性活潑,相對于她較閉塞的性子,應該會有些良性的影響。
只要……她別老是跟她講一些他有的沒的糗事就好。
「也……也不是啦!」她有些不好意思,「大部份的時候,我都是靜靜听她說話,這樣好像也說不上相處融洽哦?」
「很少有人可以听雅桑平心靜氣地說話。」不是被她給嚇走,就是氣走。「所以你們這樣算是融治了。」唯一慶幸的是,雅桑還有從事服務業的自覺,面對客人時還知分寸。
想來,他就忍不住搖搖頭。雅桑很能干,幫他把緣心坊打理得彳艮好,就是性子古靈精怪……
唉!他又搖搖頭。
尤其如果涂崇英又在旁邊跟她一起鬧,那更是雙劍合一,所向無敵!幸好,之前有好一陣子,他的老同學不會在白天雅桑當班的時候來,讓他清靜了一陣子。可是現在為了秋葉,兩人不是聯袂而來,也會是一個後腳剛進門,另一個前腳就到,簡直像說好了一樣。
「她說話很有趣,我很喜歡听她說話呢。」這種喜歡听一個人說話的感覺,好熟悉喔。
「那今天涂桑是不是也仿效雅桑說了我什麼,瞧你們都笑得花枝亂顫的。」看到老同學不懷好意的詭笑,他就不寒而栗,直覺自己誤交損友了。
「也沒什麼啦!就說你高中時代的事,听他說你那時孤傲冷僻,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又有點像所有人都欠你錢的憤世嫉俗,根本想不到你現在會這麼溫柔。」她原先有點意外,但想起他之前曾說過的往事,那段歲月正好是他原本的價值觀崩毀、重建價值觀的時候,會有那樣的表現也不是沒有原因。
他除了搖頭苦笑還是只能搖頭苦笑。他的過去都快被他們披露完了,他不知道現在秋葉心中的顏大哥是何模樣?
他應該往好處──至少,秋葉比較不怕生人了,還可以在他們面前自在地笑,想當初,她第一次見到涂崇英,還抱頭逃竄呢!
「我的溫柔也不是對每個人的呀。」他吃著她烤的肉,暖意流過心頭。
何時才能再讓她像今天這樣為他洗手作羹湯呀?
「就我所見,顏大哥確實對每個人都謙恭有禮。」她專注料理著烤肉架上的食材,小心地不讓它們被烤焦。
火光映照得她滿臉紅通通,他看著這樣的她,柔情滿溢。
「但,只有對你是特別的。」他小小聲地說。
「咦?顏大哥,你剛說了什麼?」太小聲了,她听不清楚。
「我說,你烤的東西很好吃。」他轉移了話題。
「喔,你吃到的不只我烤的呀,雅桑也有份。」她還是不忘替雅桑說好話。
顏朗樵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笑笑地專心品味她料理的食物。
從她第一天到緣心坊幫忙後,每一天都待到打烊,隨後再由顏朗樵送她回家。
日復一日,她不嫌晚,他不嫌累。
對她而言,在緣心坊的時間是快樂充實的,她吸收了許多關于園藝與花材的知識,更從花葉間看到整個生命、整個世界的脈動,這是在她從前封閉的小小世界所不能領略的。她很珍惜現在的點點滴滴,即便得晚好幾個小時才能回到家,卻比獨自面對一室的清冷好。
于他,更值得珍惜。
每天可以跟她一起工作、一起吃晚餐,這豈止是他夢寐以求?
能夠看到她的歡笑,那真是他的最大滿足。
他珍惜著跟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總希望時間能無限延伸,而,送她回家的這段路,他則是走得又甜蜜又痛苦。
總是害怕終點就快到了,他們即將分離,他又有十幾個小時看不到她,卻又高興能夠陪著她走這段路。
夜的靜謐能沉澱人的思緒,清冷的夜風拂過,揚起的,唯有他的戀慕。即使只是靜靜地走著,他都能感覺到蕩漾在與她之間的情潮。
只是這也不過是他單方面的情思,他的情無法傳達給她知道,只因為他的顧慮──一切還不是時候。
他把雙手插進薄外套口袋里,走在梁秋葉身邊顯得輕6b寫意。
靶染到他的氣息,梁秋葉也悠閑地拿著提袋晃呀晃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享受著秋天夜里涼爽的空氣。
「秋天的月亮,總是特別美!」顏朗樵望著天上的皎潔月華,贊嘆著。
「是啊!」她想起上回他叫她不如改名叫秋月,不禁莞爾。
走著走著,他們經過一家布置頗雅致的咖啡館。
梁秋葉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顏朗樵詢問,發現她的目光正注視著某一點,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一個年輕男子正神情茫然地望著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他發覺身旁的梁秋葉有些顫抖、有些瑟縮,他轉頭看向她,更發現她的神情布滿淒楚。
他再回頭看向年輕男子,他的側影有些熟悉……
剎那間,他明白了!
他考慮著是否該不動聲色地把她帶開,還是讓她上前去打個招呼?很快地,他做了決定──
他拍了拍她的肩。「秋葉?」他是可以悄悄地帶她離開,但他比較希望她能勇敢面對,至少面對抉擇──離開或上前,選擇權在她自己手上。
如果是離開,只要她要求,他們馬上走;若是向前,他也會陪她。只要她別像個傀儡,讓他牽著她的線,帶她走或是推她上前。
她黯然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明了他的想法。
她何嘗不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柯,那個讓她飽受情傷之苦的男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只要在公司,在可以感覺到他的範圍,她便拼命地讓自己變成木偶,忙公事來麻痹自己的感官。慶幸的是,近來他受到重用,尤其台中客戶的案子,他挑了大梁,所以常出公差,也因此,他在公司跟她相處的時間減少了很多。雖然,他進公司仍會找她說話,但她的回應已經變成公式化的點頭,他的話一點兒也听不進去。
怎麼會這樣呢?以前她最喜歡听他說話了,就算只是在旁邊靜靜听,她便會覺得快樂,現在卻……
這全是她自己的問題。
他對待她的態度一如以往,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她喜歡他,也壓根兒不知道她為他受的心傷,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自己想不開。
她何苦如此?對他也不公平。
他就站在那邊。對他,她也需要邁出腳步。
她對顏朗樵笑了一笑,藉此蓄積自己的勇氣。
然後,邁向柯明陽的方向,輕聲叫道︰「柯。」
柯明陽因她的叫喚回了神。「呀!梁,沒想到會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