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一說,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秋葉踫上跟他同樣的際遇。
「秋葉,別再說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擦拭她發的手勁溫柔,那是他對她的憐惜。
這一夜,她無言地垂淚。
然後,他送她回家。
最後,她收拾情緒用文字記下她的痛,短短幾句,卻又惹得她灑落淚珠。
而從此以後,她不再翻起這本日記,直到,另一件事的發生──
第五章
四百九十四、四百九十五、四百九十六、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
呼!好累喔!
「秋葉,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顏朗樵見她揮手擦著額際的汗,遞過水壺給她。
她接過水壺。「喝水就好了。」看了下前方綿延的階梯。「還要多久才到山頂啊?」
從凌雲寺下車,他們就走上這長長、看不到盡頭的階梯,走多久了她不知道,她一直數著爬了多少階,但她數對了嗎?有漏掉嗎?還是多數了?
她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她怎麼會答應顏大哥來爬山呢?
這幾天,她是個沒有靈魂的女圭女圭。
那晚,她不曉得自己怎麼睡著,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棉被枕頭都是濕的,這是她眼淚的杰作,當然這杰作還包括她兩只紅腫的泡泡眼。
她請了病假,不想頂著這悲慘的模樣出門,更無法面對柯明陽。事實上,過了數天之後的現在,她還是不知道怎麼繼續跟他相處。
她對他的喜歡成了折磨。每每見著他的時候,他另有心上人的事實就如蟲子啃咬著她,那種痛痛麻麻的感覺一點一點鑽人她的神經,直到她的全身戰栗,她的胸肺緊繃地無法呼吸,她仍不能從這瀕臨崩潰的痛苦中解放。
在公司,他就坐在她旁邊,只要一轉頭就會看見他,工作上的事務又是跟他的重重疊疊,只要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聲音,她的傷就多深十分,她連療傷止痛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痛苦,她該怎麼承受?
她只好抽離了自己的靈魂,麻木自己的知覺,就像那晚笑笑地對說他加油的時候一樣,唯有這樣,她才能表現出一如往常。
結果,一天泰半的時間,她沒有自己。
只有在緣心坊的時候,偶爾、偶爾,她看到自己躲在角落里哭泣。
幸好有顏大哥的溫柔。
那一夜怎麼會遇上顏大哥?她沒有答案。只是很慶幸,她還有所依靠。
請假的那天,她整天鎖在家里沒有出門,想著自己對柯的依戀,也想著對顏大哥的愧疚。
她有什麼資格得到顏大哥的安慰?之前,她還在躲他──她的逃避也一定對他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
但失戀的痛苦無法讓她多想別的,對顏大哥的感覺電光石火閃過後,她又開始想著柯;然後過不久,她又沒有知覺了,她沒辦法想,一想她就痛!
一整天,她的腦細胞做著這樣的循環。
直到門鈴聲響,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她開門,發現是顏大哥。
那個時候,是晚上九點多。
她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對自己身體饑餓的呼喚也無所反應。一恍神,日夜已交替。
「我今天提早打烊,帶了一些宵夜來。」他舉起手上的大袋小袋給她看。「對了,你家有沒有茶壺?」
食物的香味刺激著她,她一整天沒有東西入口。
迷迷糊糊地,任顏朗樵入了門,任他在廚房里東踫西弄。
然後,他端出兩大碗的黑輪,還有他精心泡的茶。
黑輪配西洋花草茶,好不協調喔!
可是──
她捧起熱氣蒸騰的食物,怔怔地一口一口吃著甜不辣、香菇丸跟菜卷。
她很餓,受不住食物的誘惑;但除了美味,她還吃到了溫暖。
骯部的飽足感一點一滴地往上蔓延至胸腔,飽了她的胃,暖了她的心,那一瞬間,她為顏大哥對她的好感動地想哭。
「啊!秋葉?」
她真的哭了。
抹抹頰邊的淚,抬起頭來甜甜一笑。「我沒事。」然後繼續吃著手上的食物,是很享受的那種吃法,不是食不知味的。
之後,如果說見到柯明陽就像吃了毒藥會侵蝕她的心與魂,那麼顏大哥就是解藥,只有在他身邊,她才能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悲傷地活著。
許是顏大哥看不慣她悲傷的顏色,所以才會決定帶她來爬山,說是接受山林的洗禮。她答應了,而這也許是很單純的本能反應,想要追逐光跟熱的本能反應。
顏大哥的確是指引她的一道光,只是他……不像柯明陽那般地散發出炙人的熱度,他總是柔柔地流瀉他的光華,光華照進她的心,照進她的黑暗角落,並非不溫暖,但卻不足以煨熱她心頭的寒。
或者,這樣的溫暖其實已足夠?她沒資格去擁抱像柯這樣的陽光吧?所以只能緊緊地抓住顏大哥的一絲溫暖?
可是,她又有什麼資格接受顏大哥對她的關心呢?
「就快到了!」顏朗樵對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是寵溺,是憐愛。
她點點頭,繼續數著步伐。
就是因為貪戀這份溫柔,所以才會賴在他身邊,離不開。
但,他們應該保持些距離,她交不出她的心。
「到了?」梁秋葉抬頭看向矗立在眼前的牌樓。「走路要找難路走,挑擔要練重擔挑。」她念著刻在兩旁石柱上的對聯。
「這里是觀音山主峰硬漢嶺。」他帶著她穿過牌樓,這一側也刻著一副對聯。
「為學硬漢而來,為做硬漢而去。」硬漢嶺啊!這是他們的目的地嗎?
「我們先到涼亭休息一會兒,再從那邊的階梯爬上去,上面就是觀音山的最高點了。」一路走來,除了經過幾個景點,稍微盤旋一會兒外,他們幾乎沒有休息。他是不要緊,但秋葉……她好像在逞強似地,蒙著頭一直走一直走,連路旁的美麗風景也不願瀏覽。
「顏大哥,我不累,我們直接上去吧。」說完,她人一箭步地就往階梯方向過去。
她不像是來享受爬山的樂趣,倒是像發泄情緒。
顏朗樵無奈,緊隨著她身後而去。
一踏上最頂階,眼前視野開闊,旁邊言有一碑︰硬漢碑。
這里就是觀音山主峰硬漢嶺的最頂點。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游客,有的是全家老少一同出游,有的是情侶,還有的是年輕的男女三五成群結伴郊游。
是還在讀書的學生吧?梁秋葉看著他們,不由得露出欣羨的眼光。
她的學生時代封閉得很,沒有朋友,沒有娛樂,更不用說跟著朋友一起四處闖蕩;她羨慕著他們的青春,可以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飛翔,而她的青春卻被她自己給鎖死了。
那是多麼的黯淡無光、多麼愁雲慘霧的歲月,而這一切怨不了別人,要怪就怪自己的懦弱。
耳邊不斷傳來游客們的嬉鬧聲,她卻愈發覺得孤獨。
是否,她的一生就要這麼孤寂至死?
「秋葉,你還有我呢。」細微卻有力的聲音穿過重重噪音披荊斬棘而來,她看向聲音的來處──顏大哥。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如此地了解她,總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他正專心地看著那塊石碑,恍若沉浸在回憶里。她不禁要懷疑,他剛剛有說話嗎?是自己幻听了吧?那麼,為什麼有幻听?難道是自己在期待,期待他看見自己的悲傷?
「秋葉,這里呀,可留著許多我過去的記憶呢。」他模著石碑,出神地說道。
梁秋葉囁嚅了下,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說。
顏朗樵拉了她在石碑的底座石階上坐下,一副要講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