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喔!」梁秋葉模模鼻子說道。
「唉!香水百合的香氣太濃郁,把其他花香都給蓋住。」顏朗樵表情有些懊惱,「不然的話,你就可以聞到不同的花香了。」
「呵!很多種香味混在一起,聞起來不會很可怕?」原來這位美麗的主人表情也挺豐富有趣。
會這樣嗎?他從來不曾覺得可怕呀,反正他只是想讓她多親近花草。「來來來,你靠近點,聞聞這蓮花的香氣,很清新很淡雅喔。」
「蓮花也可以包成花束啊?」以前從沒听過,梁秋葉頓感好奇。
「以前不常用,不過近來拿蓮花跟蓮蓬當切花逐漸流行,現在又正好是蓮花的盛產期。」顏朗樵拿起一朵掛花端在梁秋葉的鼻前。「不過蓮花比較適合用在祝壽或者慶賀晉升的場合,不適合送給情人。」
梁秋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醉在蓮花的清香里,但隨即意識到他們的舉止太親匿了,心里羞怯的警鐘又敲起,退開了一步,卻又耐不住好奇地問︰「為什麼?」他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顏朗樵將她的退開看在眼里,眉頭不由得輕輕聚攏。他的語氣強裝輕快地說︰「因為啊,蓮花的花語有健康、長壽、名譽、君子,可是也有遠離的愛的意思,除非是難得見到的並蒂株,否則並不適合送給情人單株的蓮花。」
遠離的愛呀?是因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嗎?它明明是那麼的清麗可人啊。
「來喝茶吧,再不喝要涼掉了。」顏朗樵喚著兀自沉浸在思緒中的梁秋葉。
花坊深處擺放著一張西武白色小圓桌,桌面嵌著一面大玻璃,旁邊擺放著幾張小白椅,看起來是招呼客人的地方;再里面的空間則有工作台跟收銀台。
此時小圓桌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茶壺,看得見里面有鮮艷的花葉飄浮在淡黃通透的茶水中。
梁秋葉怯怯地走過來,選定了一個位子坐下。
「這個是玫瑰香蜂茶,喝了可以讓心情愉悅喔!」顏朗樵將一杯倒好的茶放在梁秋葉面前,然後跟著在她對面坐下來。
她看看他,又看了一會兒白瓷杯中的黃色液體,才端起杯子在鼻尖聞了一下。
「有玫瑰跟檸檬的香味耶!」然後輕輕地啜了一口。「嗯!」她一手掩著口笑得腆。「好特別的味道喔。」
顏朗樵只是笑笑地看著她嬌羞的模樣。
「這里面的花是玫瑰花,那綠綠的葉子是什麼?」梁秋葉指著玻璃壺問。
「它就是香蜂草,是很棒的香草植物,看起來很像薄荷,可是聞起來像檸檬,泡茶喝可以抗憂郁,把它的葉子揉一揉聞會神清氣爽。不如等會兒我拿一盆給你帶回去,它跟蔥蘭一樣,很好養。」顏朗樵眉眼笑得彎彎,談起花草神采飛揚。
「啊!這樣多不好意思。」她的肩膀縮了一下,「一盆香蜂草多少錢,我跟你買。」
「不用了,我要送你啊。」
「可是你……開花坊不做生意嗎?」梁秋葉笑得尷尬。
呃?可是……她不一樣啊。他一時也說不上來她跟其他客人有什麼不一樣,他只知道他真心想交她這個朋友。
「所以我還是跟你買吧,這樣比較好。」
梁秋葉甜甜的笑容讓顏朗樵無法說不,只好無奈點頭。
「嗯……我有個問題……」梁秋葉有點支吾。
「你想問什麼?」顏朗樵則笑得溫煦。
「為什麼你會送蔥蘭給我?」雖然她很喜歡,但這是陌生人的禮物,還是問清楚的好。
「因為你跟它有緣啊。」跟這里和我也有緣,他在心里默想。
「有緣?」她不解地搖頭。
「昨天是它第一天開花,正巧遇上你。」他解釋著,眼楮柔柔地與她對視。
她慌亂地別開眼,「謝謝你把它送給我,我很喜歡聲,它很漂亮!」
「你喜歡就好。」看她這麼高興的樣子,他要不要告訴她蔥蘭花過沒幾天就會謝?還是不要好了,別破壞了她的好心情。「如果蔥蘭跟香蜂草有什麼問起,盡避來問我。」
「啊?會有什麼問題?」她緊張地問。
「我是說如果啊,好好照顧它們,真心跟它們做朋友,它們也會回饋你,活得好好的,花開得美美的。」他相信她一定不負所望。
「對了,我們都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對不對?」他差點忘了問。
「嗯……」她猶豫著。如果只是老板跟客人的關系,根本不需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可是……朋友……柯要她多交朋友……她偷偷地覷了他一眼──他很溫柔、很和善,對她也很好。在他眼里,她看不到對她的鄙視,只有無盡的溫情與柔和,也許……她能跟他好好相處。
她遲遲不作任何表示,他只好先開口自我介紹︰「我姓顏,容顏的顏,開朗的朗,樵夫的樵,顏朗樵。」
她漾開甜甜的笑,接著主︰「梁,我姓梁,秋葉,秋天的葉子。」期盼這是他們美好的開始。,
「嗯,秋葉,好美的名字喔!」顏朗樵衷心贊嘆。
梁秋葉有些不由衷地笑著──
秋天的葉子,都要枯萎了,怎麼會美呢?
顏朗樵沒忽略她突然黯淡的神色,但他只是靜靜地看她。
彼影自憐的水仙……
沒關系,慢慢來,終有一天,她眼中的憂郁能被化開。
蔥蘭謝了!
「怎麼會這樣?是我對你不夠好嗎?」梁秋葉憂傷地看著那片片凋萎的白色花辦,眼里水氣氤氳。
早上她一醒來,正要為蔥蘭澆水時,竟看到這令她心傷的景象。
她拿了一個玻璃瓶子,將謝下的花辦放入,原想把株上殘花摘下一並放進,手伸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還是讓它綻放至最後一刻吧。
梁秋葉伸出去的手輕輕地點在殘留的花辦上,再順著花脈滑下,眼中淚珠掉落,在花與手的交界濺起一片淚花。
一整天,梁秋葉郁郁寡歡,神色愀然,連柯明陽的逗趣耍寶,也只能讓她勉強彎起嘴角的弧度。
直至黃昏,她推開緣心坊的玻璃門,看到顏朗樵的笑容──
「花謝了!」她幽怨地訴說。
花謝雖是原本就預料到的事,但梁秋葉糾結的眉頭仍讓顏朗樵心里不忍,他溫柔地將梁秋葉帶至小圓桌旁坐下,輕輕喚她︰
「秋葉……」從他們倆互報姓名之後,他就這麼叫她,她雖有些不贊同,卻也沒強烈反對,他當然不客氣地叫了。
「花謝,才能代表它生命的圓滿。」他邊說邊倒了一杯花草茶給她;今天他準備的是菩提搭配洋甘菊,再放一些甜菊葉增加甜味,喝了可以安定人的心神。
「花都謝了,怎麼會圓滿?我只記得你說過,好好照顧它,它就會把花開得美美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它謝了?是我照顧得不好嗎?」梁秋葉的語氣哀哀切切,似是怨怪自己,又有無法釋懷的不甘。
這些天來,她每天都對著它說話,告訴它她對柯明陽的愛戀,對顏朗樵的好奇,因為有它的陪伴,很多時候她不再感到寂寞,她也盡心盡力照顧它,早晚澆水,出門前也會把它搬到窗台上,讓它接受陽光的溫暖,但,為什麼它還是謝了?它一點也不眷戀她嗎?
「秋葉,花開花謝是它生命中必經的歷程。」他的語氣豁達,像是個對生命有所領悟的大師,但看在梁秋葉眼里,卻有幾分不能理解。
「為什麼你能說得這麼輕松、這麼無情?」這樣的指控出于她是難見的嚴厲,盡避她的語氣輕軟如空中飄零的木棉花絮,仍然難掩那一絲哀傷所造成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