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日從輪椅的暗袋中取出手槍,隨手丟在風青陽腳邊,面不改色地撂下話。「只要你自廢雙腿,下半生坐在輪椅上度過,我就不再反對你們來往。」
同時暗暗倒抽一口氣的有三個人,風青陽睨著草地上的手槍不動,閻月霍地盯牢風青陽,還有躲在一邊窺視的楚嫣,也捏了一把冷汗。
閻日真是個殘忍陰險的男人,竟然開出這種卑劣的條件,他壓根兒沒有成全他們的意思。
如果風青陽不答應、拂袖而去,那表示他對閻月的愛不值一哂,但是就算他真的自廢雙腿,男人的尊嚴與自卑心又會作祟,認為終生殘廢的他已配不起她了,所以不管風青陽如何選擇,最終結果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結局不會是完滿的。
一陣令人窒息不安的靜默死寂過後,風青陽緩緩彎腰拾起手槍,他自信炯亮的目光盯牢閻日,深邃黑瞳內閃著堅定不移的光芒。
知道他當下有了決定,閻月一陣心慌,想要打消他愚不可及的念頭,故而飛快搶在他行動之前出言阻止。「風青陽,你走吧,不管你是否自廢雙腿,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這個女人總愛說違心之論、喜歡隱藏自己的心事,她要到何時才能懂得坦白的可愛,才會大聲說出真心話?風青陽的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眷戀的視線飄向閻月,她的臉色居然有點難看。很好,起碼她不是完全無動于衷,相信自己接下來的英勇表現,會博得佳人更多的反應。
「只是一雙腿便能換取深愛的女人,絕對值得。」風青陽瀟灑地把玩著手槍,最後握緊槍柄、低垂槍口。
「不!」閻月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後疾步上前。
她不能親眼看著所愛的人做出無可挽救的愚行,若就此鑄成大錯的話,會教她悔恨終生的,害哥哥終生坐在輪椅上已經太殘酷,不能再多一個令她遺憾至死的不幸。
可是閻日的大掌卻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插手干預,閻月迅速轉頭懇求哥哥,可她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瞥見遠處一個槍口正瞄準風青陽,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緩緩栘動。
一切仿佛在瞬間凝結,閻月的話哽在喉嚨里,甚至忘了要呼吸,在她的世界崩潰前她奮力甩開哥哥的箝制,轉身撲向風青陽,她知道自己的動作一定要比槍聲還快,她不想有任何悲劇發生,她不要他死。
砰!無情的槍聲響起,閻月撲倒在風青陽身上,兩人雙雙倒在地上,閻月淒美披散的長長墨發仿如張開的羽翼,包裹著、保護著他倆,然而溫熱的血液仍然從身體流出,是誰的血?是誰中了槍?
怔怔看著被甩掉的手,閻日打從心底痛恨這只未能堅持到最後的手,為何自己沒緊緊抓牢她?閻日仍然感覺得到妹妹的長發拂過他的臉龐,她獨有的幽香氣味還留在他鼻腔。
霍地站起來,閻日沖向妹妹身邊,小心查看她背部的槍傷,兩個男人同時心急如焚地叫喚。「月!」
一把從風青陽懷里搶過閻月,閻日緊緊摟抱住妹妹站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吆喝杵在原地的良仔。
「把車開過來,快!」
強忍著背部火燒般的灼痛,閻月睜開眼,高興地拴住扮哥的脖頸,感動得熱淚盈眶。「哥,我不是在作夢吧?你能走、能跑……」
「是的,是真的,不是夢。」閻日喉嚨梗塞,胸口酸楚,心已被緊揪成一團。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閻月全身冷汗直冒,感到越來越虛弱困倦,但在她合上眼前,有一件事她一定要辦到。「哥,我求你放過風家……放過風青陽……」
這個時候妹妹仍然心系在那個男人身上,閻日好不心痛。
「哥,答應我……放過他……」
閻日摟緊妹妹,終于如她所願。「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真的太奸了。」閻月乏力地微笑,然後昏睡過去。
一點也不好!如果她有個萬一的話,那就什麼都不好了。他這個哥哥沒能好好保護她,是他對不起妹妹,她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閻日發狂似地奔跑,拚命在心中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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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門外陷入一片死寂,走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直挺著腰背靠在牆壁上的閻日,面無表情地緊閉雙目,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事實上從來沒人可以窺探到他的內心世界。
走廊的盡頭站著另一個男人,正在猛抽煙的風青陽,沒焦距的視線落在窗外某處,地上堆著數不清的煙蒂,任誰都看得出他的憂心仲忡、焦躁不安。
拿著咖啡回來的楚嫣經過風青陽身邊,筆直走住手術室門外,她在閻日對面的長椅坐下,看看腕表,手術差不多該結束了。
她漫不經心地啜飲咖啡,視線忍不住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先是梭巡他健步如飛、修長有力的雙腿,然後是他算不上壯碩的胸膛、一絲不苟東在腦後的長發,最後是陰柔冷酷的俊臉。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回想起不久前在別墅里發生的一切,楚嫣便感到膽戰心驚。
閻月因為需要和哥哥單獨談話,故而交代她務必把良仔絆住,她本以為把良仔鎖在廚房里便萬無一失,想不到事情剛好相反,她反被設計利用了。好個調虎離山計,原來良仔是故意把她支開,然後暗中埋伏,伺機槍殺風青陽,相信這一切的幕後主腦就是眼前的男人。
天呀!他真是個老謀深算、老奸巨猾的男人!閻日是打從一開始便洞悉妹妹提出往別墅度假的用意,而事先周全地安排好一切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根本沒打算放過風青陽,就算明知閻月愛上風青陽,他也枉顧妹妹的感受,執意殺害妹妹所愛的男人——
還是閻日正因此才非除去風青陽不可?楚嫣難以置信地瞪著閻日,她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會教育妹妹成為一個冷血的女人了,他之所以要求閻月舍棄感情,是因為他不要閻月愛上其他男人,那樣妹妹便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靶覺到一道視線投來,閻日霍地睜開眼,隨即和楚嫣驚訝的美目對上,他狐疑地揚起濃眉看著她,她察覺出什麼了嗎?
楚嫣來不及收回視線,只好硬著頭皮和他深幽的冷瞳對上,她暗自穩住心神,禁不住有感而發。「你好卑鄙。」
丙然被她發現了!不過閻日並不在意,他撇撇嘴角不慌不忙道︰「謝謝。」
謝謝?楚嫣瞠大眼眸,他的回話的確很像他的作風,深藏不露的男人又怎會讓人輕易看穿,她微微一笑。
此時,手術室的燈熄滅,大門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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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牆壁、潔白的床鋪、淨白的窗簾,四周白皚皚一片,就連靠坐在床上的人兒,也是白衣素臉。
閻月把長發編成一條麻花辮子,垂落在胸前,失去血色的臉蛋顯得更為蒼白,幾近透明的雪膚好像沒有溫度般,她看來弱不禁風。風青陽不禁回想起那次意外,從海中救起她時也是這般糟糕,她的虛弱憔悴令他好心痛。
這是閻月中槍入院後的第三天,雖然獲悉她已平安無事,但閻幫一直不讓他們見面,如果今天不是閻月開口要求見他,恐怕風青陽還要再等上好一陣子才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