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年後的今天閻幫回來討債,先是對付毀家滅門的仇敵黑煞盟,而後便是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風家。其實閻幫要找他們報仇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風家也要負上若干道義上的責任,風青盈神色黯然,為閻家的慘劇感到難過悲哀。
熊展麒握緊風旨盈的小手安慰,他這個外人不認為閻幫該把帳全都算到風家頭上。因為當年即使有風家相助,閻幫是否真能逃過一劫、免遭滅門慘劇,根本沒人知曉,風家頂多要負上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道義責任,但也罪不至死。
不管過去是對是錯、誰是誰非,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都得負上責任、面對後果,如果阿俊的子女因此而懷恨在心、回來找他們風家報仇,風靖鵬世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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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家
兩只漂亮的水晶高腳酒杯相踫,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心情很好的閻日難得放下工作稍事休息,便找來妹妹閻月陪他喝酒談心。
自從並吞黑煞盟後,閻日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沒停下來過,他的當務之急就是整合兩幫的勢力、消化掉黑煞盟的地盤及生意。而這等重大的事情絕對不能輕率處理,因為如果整合不當的話,很容易會弄巧成拙,反把閻幫拉垮。
總之近日來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林林總總的繁瑣事務處理不完,因此風家的事才會暫被擱置一旁、遲遲未有進一步的復仇行動。
儼如一只乖巧的小貓咪,閻月屈曲雙腳蜷伏,坐在哥哥腳旁,她慵懶地側頭枕在輪椅扶手上,閉起眼楮感受閻日溫柔的五指穿梭游走在她的發間,感覺像極小時候媽媽在替她梳理頭發時,那份被疼惜寵愛的幸福時光。
「風少爺有沒有離開的意思?」閻日啜飲葡萄紅酒,欣賞著窗外的彩霞美景、落日余暉。
扮哥突然提及風青陽,讓閻月的眼皮輕顫,心跳竟莫名漏了一拍。「還沒。」
以黑煞盟為由聘請風青陽擔任保鑣,現在危機已解除,他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但他卻半點也不急著離去,他的企圖不是昭然若揭嗎?不過這個游戲也玩得太久了,閻日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們不能讓自動走進來的小羊白白跑掉,如不趁機宰割豈不可惜。」
閻月霍地睜開眼,哥哥的意思是……
「也是時候烹煮這道主菜了。」閻日不慌不忙道來。「月,如果由你來操刀,你可有信心辦到?」
決裂的時刻終于來臨,這是無可避免的結局,但為何她會感到悲傷呢?「沒問題。」
「風少爺身手不差,你要當心。」對妹妹的遲疑與心思,閻日了然于胸。
「我知道。」她有種無力的感覺。
「可以死在喜歡的人手里,他應該可以瞑目了。」閻日撫弄妹妹秀發的大掌改而輕托她的下巴,表情莫測高深地梭巡妹妹平靜無波的面容,然後唇邊泛起耐人尋味的微笑。「事不宜遲,就在今晚動手。」
閻月的臉上雖波瀾不興,瞳孔卻不自覺放大。哥哥瞧出什麼了嗎?他一定已經知道他們的事情,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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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殺了他!
任由冰冷的水柱兜頭澆下,也冷卻不了閻月紊亂的思緒及劇烈的心跳,她閉目仰面,迎向噴灑著猛烈水柱的水龍頭,臉頰傳來的痛感直達心坎,哥哥的吩咐猶言在耳……
必上水龍頭,閻月穿上浴袍,任由還在滴水的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她站在大鏡前端詳鏡中的自己,布滿水珠的臉仿佛在哭泣,正在哀悼什麼似的。
到底是什麼不同了?明明是同一張仿佛冰雕出來的冷凝面具,沒有友情且毫無情緒,可是她卻感覺自己有什麼不同了,變得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欲無求、無情無愛的自己。
沒錯,風青陽猜對了,她根本不怎麼在乎報仇雪恨,因為當她把感情舍棄的時候,連同恨意也一並消除掉了。
那是多久的事情了?自從痛失雙親後,哥哥便一直要求她獨立自主,要她變得更堅強、更厲害,務必成為一個屹立不倒的強者。哥哥老是告誡她,不要擁有任何情感,只有除去七情六欲、感情牽絆這些致命的弱點與包袱,面對敵人時才能處事冷靜、判斷正確。
後來在她進入佣兵學校接受訓練,學習各種生存方式及殺人技巧,她便不再與人接近。她把所有喜怒哀樂的情感封印住,不讓外人窺探半分,尤其在戰場上看多了生命的脆弱,漸漸對死亡感到麻木,她已不再有任何生氣、怨恨、悲痛的情緒,不會在乎、執著于任何人與事,除了這世上至親至愛的哥哥以外。
可是現在她獨善其身的生活被擾亂了,她一直緊閉的心門好像彼人強行打開,入侵者硬闖進來後不肯離去。然而那個已佔據她身體的男人並不滿足,還要她給予更多更多,那雙洞悉人心的黑瞳總想看穿她,透視她心底緊鎖的秘密,用他的熱情與溫柔攻佔她,非要徹底掠奪不可。
閻月冶眼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再告訴自己什麼都沒變,她仍然是個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女人。對,她不可能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尤其對方還是哥哥想要除掉的男人。
一切只能怪風青陽太天真,居然認為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感情存在,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可惜的是,不管是奢侈的感情還是可笑的愛情,她都給不起,他亦沒機會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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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口對準床上熟睡的男人有多久了?閻月沒去計算,只知道自己的手臂酸軟、手指僵硬,可是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就是固執地不肯按下去。
只要動一下,一切就會結束了,她不用再站在這里受苦,沒錯,她沒什麼好猶豫不決、狠不下心的—
狠不下心?閻月一陣心慌意亂,她居然會心軟,舍不得殺他!為什麼?就為了他曾經和她翻雲覆雨、是個和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嗎?還是因為他曾救她一命、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男人?
海邊的一幕倏地出現在腦海中,風青陽溫柔地托著她的臉頰,他的表情柔情似水、聲音低沉醇厚。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這里買一間石屋,偶爾過來住一陣子……不讓任何人找到,只有我們倆。」
那時的他好深情、好真誠,仿佛她是他深愛的女人,他會把她捧在掌心呵護、寵愛一生,他的承諾鑽進她耳里、在腦海中回旋不去。
「下不了手嗎?」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冷不防插進來打斷閻月的思緒,拉回她飄遠的心神,她赫然發現本來躺在床上熱睡的男人已清醒了,更不知在何時改為靠坐在床背,正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打量著她,她下意識地調整槍口,再次對準男人的太陽穴。
「為什麼還不開槍?」風青陽不但完全無懼生命正受到威脅,還像在提出邀請般要她動手。
迅速斂下月兌軌的情緒,閻月冷靜地睨著他,槍口沒半分動搖、手指沒動半分。
「為什麼要殺我?」風青陽知道她不會開槍,如果真要殺他的話,早在她進來的時候便已得手,何須杵在這里掙扎個半天,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