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萱循著綠兒的視線向外望去,果真見到父親鐵青著臉佇立在門外,她欣喜地朝他狂奔而去,抱住他粗壯的腿。
「嗚……爹爹!文萱好想你好想你喔。嗚……為什麼娘和阿姨都騙文萱爹爹死翹翹了呢?害文萱以為再也見不到爹爹了……」
蹲,龍震威憐愛的抱起哭得涕淚縱橫的女兒,方才的怒火瞬間被她的淚水澆得無影無蹤。
他看著女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乖,別哭,爹是活著的。」
倒抽一口氣,鐘燕萍回過神來大叫︰「你快把文萱還給我!」
龍震威盈滿幽傷的黑瞳直望著她,彷佛有千言萬語想傾訴,可是他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就放下她,旋身離開因為他從鐘燕萍眼中讀到了「怕」的訊息。
※※※
「龍大哥,你這樣不覺得辛苦嗎?怎麼不直接上前和她們講話呢?」看著隱在暗處觀察妻子和女兒的龍震威,唐信宏深感不解。
「誰準許你跟過來的?找死啊?」
「呃……我是關心你嘛。」他學他隱在一棵榕樹後,不怕死地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龍震威狠捏住他的咽喉,冷冷的開口︰「看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好,我成全你。」
唐信宏在他鐵掌欲劈上自個兒的天靈蓋時,大著膽子硬是以手掌側擋了下來,雖然痛得皺了下眉頭,可他仍嘻皮笑臉地道︰「你不回答就算了,火氣不要這麼大嘛,很恐怖耶。」
「哼!」其實他只用了五分之一的氣力嚇嚇他,不然他早死在他的掌下了。
「龍大哥,你有什麼難處嗎?需不需要我幫忙?」唐信宏好心問道,偏偏人家不領情。
「閉嘴!你再出聲我就打斷你的腿!」
唐信宏連忙捂住嘴,什麼話都不敢講了。
龍震威跟著鐘燕萍來到後院的涼亭,發現嚴欽正等著她,頓時一肚子火。
懊死!這兩人該不會背著他有一腿吧?
咦?他瞥見前方草叢後,綠兒竟和他一樣暗中觀察亭子里的情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龍震威悄悄上前,從後方捂住了綠兒的口。
「說!他們是不是背著我通奸?」他陰寒的嗓音在綠兒頭頂上響起,嚇得她想尖叫卻叫不出口。「別亂叫,老買回答我,否則讓你死無全尸。」
「嗯嗯嗯!」她用力點點頭,他才放開手。「少……少爺,你千萬別誤會!燕萍是好心想將奴婢和嚴公子湊成一對,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真的?」
「真的,奴婢不敢欺騙少爺。」綠兒顫抖地回道。
「既然如此,你干嘛躲在這里偷看?」
「因、因為奴婢……害羞。」她臉紅的說。
噗!在龍震威後面的唐信宏忍不住笑了出來,「都老處女了還害什麼羞?」
「唐信宏!你欠打是不是?」綠兒撲了過去。
冷哼一聲,龍震威見事情並不是他想得那樣就放心離開了,理都不理在他身後打鬧起來的兩個人。
※※※
深夜里,龍震威因睡不著覺而獨自在外漫步,走著走著,隱約听見了一聲又一聲直揪他心肺的啜泣聲,令他循聲前往。
不久,他看到了,看到他心愛的人兒正蹲于河梁的另一端傷心淚落,他朝她走了過去,但不敢太過靠近,怕駭著了她。
深吸口氣,他極輕極溫柔地開口詢問︰「你怎麼了?」
鐘燕萍一听聞龍震威的聲音,差點整個人彈跳起來,她戄然跌坐在地,緩緩移動自己的身軀,想和他再隔遠一點的距離,這反射性的舉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你……不要過來!」她吼叫。
「你別怕!我就站在這,不會靠近你的。」他受了傷的神色被漆黑的夜幕掩蓋住。
「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你走!」她再次咆哮。
「要我走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晚了還不睡覺,一個人在這」
「不用你管!殺人魔!」晶瑩的淚水再次滑落,她惱恨地向他丟了顆約莫手掌大小的石頭。
以龍震威的功夫,只要側個身便可閃過,但他卻沒閃開,硬是讓那顆石頭重重襲上他的額,鮮血肆流。
閉上眼,他靜默地感受著頭上的傷、還是已被她傷得體無完膚的心比較痛;睜開眼,他掌心所撫觸的地方是那顆脆弱受傷的心……
「你……你為什麼不躲?你躲得過的不是嗎?」她咆吼的聲音變小了。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的呼吸慌張、急促,一顆心隨著他不住流滴的血液糾結絞扭,她的心正為了他的傷口而流著淚、竄著痛──不!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她怕他、駭他、懼他,對他不是只有惶恐嗎?但為何又會為他感到心疼呢?她不懂!她真的不懂自己的心了!
龍震天沉默了,頹然喪氣地跌躺在地。
「你」看著他對自己的傷勢毫不關心,鐘燕萍無端著急了起來。「你的傷口不趕快處理,躺在那想等死啊?」
他額頭上的傷說大不太,說小不小,方才又流了不少血,再這麼放著不管,失血過多可是會死人的!
第十章
「呵,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他語帶嘲諷,心底卻掠過一絲喜悅。
「我……你少胡說!不管在我面前的是人抑或是貓狗,只要受了傷我都會關心──」
龍震威驟然大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哈哈哈……對呀,我怎麼忘記了?你的同情心多到泛濫成災,怎麼可能只為了我而興起關懷之情呢?哈哈哈……我怎麼忘記了……」甚至還蠢到沾沾自喜,可笑!真是可笑!
他淒楚的笑聲惹得鐘燕萍心兒好難受,可她仍硬擠出令龍震威痛徹心房的話。「你知道就好。」
嘆了一口氣,他無言了。
見他仍不理會頭上的傷口,鐘燕萍實在是走不開,「你的傷口……」
「那是我的事。」他瞠著無神的瞳眸遙望星空,幽幽地道。
「呃‥話是沒錯,可是你已經流了不少血,再這麼下去的話……」
「會死嗎?」冷嗤了聲,他又道︰「無所謂了。」
鐘燕萍乍然一肚子火,忘了對他的懼意飛奔向他,尖聲指責道︰「都是你!那天要不是你出現,文萱不會整天直吵鬧著要見你,害我都不知怎麼哄她、騙她了!都是你的錯!現下你若死了,文萱還會相信我說她爹爹死了的話嗎?所以你不能死,不然我要到哪里找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爹爹來給她啊?」
撕破裙擺,她細心地為他包扎止血,淚水在不知不覺中又爬滿了她的臉龐,令他好心疼。
「你方才就為了文萱直吵著要見我而坐在這里哭?」他揣測道。
聞言,她的淚流得更凶,硬是別開臉不回答他的話。
坐起身,他遲疑了好半晌才舉起手為她拭淚,內心拚命祈禱著她不要再露出惶懼的神情,不要再以淒厲的哭喊聲罵他殺人魔、叫他不要踫她,他的心再也受不起打擊了!
鐘燕萍被他的踫觸駭得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甚至有一瞬間的窒息感。
「你……」
「不要說話!」他急忙阻止,生怕她會令他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徹底死去。
望著心愛的她,他忍不住攬她入懷,發現鐘燕萍對他的排拒,他知道他該放開她的,可是他卻做不到。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輕撫她顫抖的肩膀,幽幽地說︰「不要掙扎,就讓我靜靜的抱你最後一次,好嗎?」
「不……我怕……」
「乖,別怕!就這最後一次。」他將臉埋在她飄著淡淡花香味的發絲中,哀淒地道:「當我放開你時,也就是我對你心死的時候,往後我絕不會再打擾你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