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淡的語氣中有著哀求、有著渴望,讓他的心海無端地澎湃起來。
龍騰空強忍住因她而產生的悸動,撫平狂跳不已的心力求鎮定,冷冷地回答︰「我不會走,我在外頭等你。」
約莫過十分鐘,主治醫生和一群實習醫生、護士浩浩蕩蕩地從病房內走出,朝著龍騰空而來。
「龍先生,我們已經替龍太太注射一劑鎮定劑,暫時讓她睡一覺。」帶頭的醫生月兌下口罩說。
「她的情況還好吧?」龍騰空無法厘清自己的思緒,但仍是忍不住憂心地開口問。
他是被媒體與輿論逼迫才來探望袁芷儀的,並且還心不甘、情不願地為了敷衍媒體記者而帶一大束花來醫院。
可他怎麼會不自覺地擔心起她呢?
「除了一點輕微的腦震蕩外,一切都還好;只是……」醫生觀察一下龍騰空的臉色,吞吞吐吐說。
「只是什麼?」
「只是,龍太太好像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龍騰空抿著薄唇,激動地揪著醫生的衣領,那模樣使得一旁的醫護人員嚇出一身冷汗來。
「龍先生,請你不要這麼激動,這……誰都不願意這樣啊!」隨行的實習醫生趕緊拉開龍騰空的手。
「對不起!」龍騰空恢復慣有的鎮定,為自己的失控道歉。
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了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已經連續好幾次不明原因的失控。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但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醫生嘆口氣,對于慌亂的家屬對醫生動手動腳的場面,一天總會上演好幾次這種情況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大部分的人也只是一時失去理智罷了,等回神後就會向他道歉。
主治醫生無奈地低頭瞧瞧自己被拉扯開的領子,自我安慰道︰「沒關系,領口松寬一點比較舒服。」
唉!面對病患家屬,醫生總是很無辜。
「進去看看她吧!」護士在臨走前丟下一句話,同時覺得這種不理智的人再多來幾個,醫院大概就可以開武館。
龍騰空走進病房,在床邊坐下來。
他還是頭一遭這麼近距離地看著袁芷儀。
說來好笑,他們兩人見了面,不是針鋒相對便是相敬如「冰」,想坐下來好好說話根本比登天還難。
龍騰空直直地望著她白皙小巧的臉蛋、細細長長的柳葉眉、濃密如扇的睫毛、高挺的鼻子、精致的小嘴,直覺得她的五官搭配得恰到好處。
不過她似乎消瘦了些!
大概因為臥病在床的關系,她以前豐腴的身材如今雖清瘦些,但沒上妝的臉蛋反倒清純可人。
老實說,他還從未看過她沒上妝的臉呢!
她白淨的臉上帶著病容,憔悴得令人心疼。
呵!又心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噙著淺淺笑意的睡容是那麼甜美,作夢的表情更是天真無邪,如果他不認識她,他還真以為自己遇見天使咧。
可惜她不是。
她是撒旦派來毀掉他人生的魔鬼。
目光移到剛才揪住他衣角的小手,它正靜悄悄地放在床邊,與幾日前那雙摔東西的手呈現強烈對比。
叩!叩!
「沒打擾到你們吧?」龍翔雲捧著一大束鮮黃亮眼的向日葵花走進病房。
龍騰空搖搖頭,疑惑地看著不懷好意的龍翔雲,不認為他會關心袁芷儀。
「千萬不要這樣看我。」龍翔雲繞過龍騰空將花束的包裝紙拆開,把向日葵花插入花瓶里,「我是听說這女人好像喪失記憶才來的。」
「別胡說!」龍騰空起身關上窗戶,並拉上窗簾,擋住那不斷灌入房中的冰冷空氣。
「看樣子是真的羅?」龍翔雲有點幸災樂禍、開心地拍一下大腿,無情諷刺道︰「這下可真的有好戲看了。」
第2章(2)
醒來又睡著,睡著又醒來,就這樣度過好幾天,袁芷儀覺得自己都快被世界給遺忘;不過她已經漸漸接受她記不起任何人,也記不得任何事的事實。
這些天,除了特別護士偶爾來看看她以外,其余的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度過,不是翻翻雜志,就是看著窗外呆坐一下午。
運氣好,她可以在大晴天時曬曬太陽;運氣不好、下雨天時,她就只能抱著一絲期待,盼望能看見雨過天晴後出現的絢爛彩虹。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沒那麼孤單。
她想,她應該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親戚,或者她根本就是一個孤兒;袁芷儀天馬行空地猜測著。
住在醫院這段時間里,沒有半個人來探望她,三餐還是那位胡涂的特別護士幫她準備,就連那個「疑似她老公」的男人也沒再出現過。
她從特別護士那兒得知,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她老公。
老公?
呵!這名詞還真是陌生。
其實她不太相信他們真的是夫妻,要不然就是他們的感情很不好;袁芷儀二選一地猜測著,否則哪有老婆住院,老公僅來醫院探望過一次。
這實在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感情不好,而且非常不好,搞不好還是貌合神離的那種。
唉——
她從喜好談論八卦的護士們那兒听說,她老公是龍岩集團的總經理。
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麼鬼東西,但由那些護士們欣羨的口氣推測,她老公應該還滿有錢。
唉!
雖然嘆氣會讓人短命,但袁芷儀就是忍不住再嘆了口氣,因為她真的什麼都記不得。
就連她的枕邊人她也一並忘得一干二淨。
袁芷儀終于可以出院了,雖然是踏向未知的旅程,但她總覺得比被關在醫院里來得好。
龍騰空沒來接袁芷儀出院,但是她並不會失望,畢竟他們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他躲著她應該算是正常的。
車子在她心思神游時停了下來。
眼前的建築物讓她眼楮為之一亮,但她心中也同時升起一股陌生感。
在她住院的那一段時間,除了一個對她不甚友善的小叔來看過她之外,小翠、王媽都來看過她,但她對這些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不記得身邊所有的人,而身邊所有的人似乎也不太願意記得她。
想到自己處于這種既尷尬又無奈的處境,一道霧氣便蒙上她那雙水亮大眼,但她卻堅強地不許它們流出來。
她要學著堅強不是嗎?
如果她真是那麼討人厭的女人,她何不趁著自己忘記所有的前塵往事而努力地改變自己,贏得大家對她的歡心?
她相信她以後的處境絕對不是掉掉眼淚就能解決的。
她微扯嘴角,緩緩地綻放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燦爛笑容。
但她的美只有暈黃的月兒與滿天星斗才有幸見著嗎?
不!
還有那倚在窗台窺視著她的龍騰空。
她好奇地對上那雙深邃的眼。
「太太,快進來啊!外頭風大,容易著涼的。」小翠站在深紅色巴洛克風格的木門外,對袁芷儀友善地招招手,催促著她。
袁芷儀對小翠笑了笑,加快腳步想跟上他們。
這應該算是個好的開始吧?
至少還有一個人不至于太討厭她,而且那個人是她的老公耶!
袁芷儀正在心底偷偷自我安慰著,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倏地一個踏空,小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著,使得本來平衡感就已經很不好的自己失去重心,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往後傾,硬生生跌坐在青綠色的草地上。
「啊——」袁芷儀失聲尖叫出來,往下跌落的重力加速度讓她的心漏跳好幾拍,雙眼同時對上聞聲轉過頭來的龍翔雲。
她疼得將五官皺成一團、眉頭打十多個結、左手揉揉疼痛的臀部,懊惱地指責著自己的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