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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生的日記 第49頁

作者︰肖復興

爸爸根本不听我的,一把推開我,接著和媽媽吵。我不能光看著媽媽哭,在一邊挨罵。我又沖過去,拽著爸爸的胳膊︰「爸爸!媽媽的事,我都清楚,你不能冤枉……」

爸爸甩開胳膊,沖我喊道;「你清楚個屁!這些天,你媽背著你我,不知都干了些啥呢?讓你媽自個說!」

媽媽只是哭。

爸爸抖著手里的信紙︰「你自己看看吧,這信里還提你們星期天的約會呢!什麼‘在103路無軌車上分手,心里很難受……’」

我打斷爸爸︰「爸爸!那天的事,我都看見了!媽媽清白無辜!……」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插嘴,你懂什麼!」爸爸也粗暴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不服氣︰「我怎麼不懂?媽媽原來愛他,現在覺得對他還有感情,有些事對不起人家。兩人談談,怎麼啦?犯了什麼法?我媽還成了你的私人財產了怎麼著?象你手下汽車的方向盤,任你擺布,想哪兒開就往哪兒開怎麼著……」

我的話還沒說完,「啪」!爸爸揚起手臂,給了我一耳光。

這一下,媽媽不干了。她一把推開爸爸,一邊說︰「都怨我!都怨我還不行嗎?我走!我走!你一個人清靜還不行嗎?你干嘛打孩子了拿孩子撒氣!」

說完,媽媽一賭氣,翻箱倒櫃,拿走幾件換洗的衣服,然後對爸爸講;「我們也犯不上再吵!這些天,你一直就疑神疑鬼。我對得起你,對得起孩子,也對得起我自個兒的良心!我沒干什麼缺德的事。我先回我媽家住幾天,你自個兒冷靜冷靜。你要覺得還能過,我們再過。你要覺得不能過,我們趁早散伙!」

媽媽走了。頭一次,我見媽媽有股子硬氣、這都是讓爸爸給逼的。我支持媽媽。我對爸爸說︰「爸爸!你必須對媽媽承認錯誤,把我媽媽給接回來!」

爸爸什麼話也沒有說。

晚上,哥哥回家來了。爸爸對哥哥說︰「你去你姥姥家,叫你媽回來!」

扮哥回來了。媽媽並沒有回來。

就該這樣,媽媽做得對,也該給爸爸點兒顏色看看!當了一個什麼改革家,讓報紙一吹,了不起了呢?

5月26日

好幾天沒上課,今天頭一天上學,走進教室,又看見黃老師那塊小黑板。上面寫著——

同學們︰

離高考只剩下1月零8天了!

「西鐵城」見我望著小黑板,沖我喊道︰「路天琳,這幾天你沒來,我們可就等著你呢,這小黑板太刺激,全靠你對付它呢!」

我懶得再和小黑板較勁了。

黃老師也真是!她總願意想出些新點子。要是我當班主任,我才不操這份閑心呢!懊怎麼復習就怎麼復習唄,離高考就只剩一天了,怎麼著?該考上的考得上,活該考不上還是考不上!小黑板能成為我們學生的護身符怎麼著?

媽媽今天晚上還沒回來。

一家子里,少了媽媽,象塌了半邊天,少了好多生氣。爸爸的臉變長了,悶頭抽煙不講話。腳上的泡,都是他自己走的!

5月27日

晚上,爸爸和哥哥為看電視爭吵起來。今晚電視里一台有中古女排比賽的實況轉播,一台有北京隊對伊朗足球比賽的實況轉播。他們一人要看一樣,可惜只有一台電視機。我看得出來,哥哥和爸爸兩個人都窩著無名火。哥哥對象吹了,到現在沒有找著一個。爸爸呢,媽媽這麼一走,他心里也沒著沒落的。

寶課也復習不下去。我索性跑出屋,來到大街上。上哪兒去呢?天已經黑了下來,晚霧漸起,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各人忙各人的事。顯得人與人是那麼隔膜。

我忽然想起來去姥姥家看看媽媽。

媽媽正在姥姥家吃飯。姥姥在勸媽媽︰「還是回家吧,一家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我走進去,給媽媽打氣︰「媽!我爸不來找你認錯,你甭回去!……」惹得我挨了姥姥一頓罵。

媽媽很高興我來看她,模著我的頭發說︰「還是天琳向著媽媽!你說得對,我就是不回去!」然後又開始問我,「這幾天功課復習得怎麼樣了?高考志願報名表發下來沒有哇?準備報哪個學校呀?有把握沒有哇?你可得抓緊點兒呀!媽可就指望著你給媽爭氣……」

又來了!我跑到姥姥家可不是為了又听您磨叨的!一心煩,我早早離開了姥姥家。

回家的半路上。我遇見了郭輝。他騎著車,迎面而來,我一眼于便認出了他,叫了他一嗓子。他停下車,看見是我,騙腿下了車。

我問他干什麼去?他說他媽給他找了一個夜校學英語,剛剛下課回家,他真夠行的,英語夠份的了,還要加小灶。我又問他準備報考哪個學校?他說還是報科技大。我說︰「你是準沒問題,手拿把掐了!」他說︰「不怕一萬,就把萬一!誰知道今年出什麼題!」于是,我們一邊走,一邊扯起那些高考出題的老師,又扯起高考。他說︰「標準化答卷,起初是美國發明。現在,美國又否定了這種考試方法,咱們呢,還是老一套照搬!」我說︰「可不是,這種高考一錘子定終身的考試制度,真要命!讓這麼多老師、家長,陪著咱們一起玩命!又累又緊張!這種制度哪能培養出人材?」他說︰「這都是咱們國家太窮的緣故,有什麼辦法呢!」他告訴我︰18歲到24歲學生大學升學率,在發達國家是40%,不發達國家是10—15%,我們國家只有1—2%,還趕不上不發達國家的十分之一。比不發達還不發達。「所以,高考,才榨咱們的腦汁?」我苦笑。他說︰「那怎麼辦?不管這高考制度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咱們還得考呀!」

是呵!還得考!還得圍著這指揮棒轉!

分手前,他對我說︰「祝你考出好成績來!」這話讓我特別感動。我真誠地對他說︰「問你媽媽好!」他騎上車走了,我還愣愣地站在那兒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一種異樣的情感涌上心頭,象這春末的夜風,吹動著我一縷縷思緒。我自己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思緒。是想著眼前的?是想著過去的?還是想著未來的?一街燈光在晚霧中頓時顯得迷蒙起來……

我一定要考出好成績!做這升入大學的1一2%數的人!

忽然,我又想,即便考上了大學,又怎麼樣呢?我感到一種空虛。

繼而,我又責備自己︰干嘛要這樣患得患失?上大學總比不上大學好,能學得更多的知識,造福于人類。我發現,我心里總飄忽忽的定不下來、我缺乏郭輝,也缺乏丁然的一往無前的毅力和意志。同時,我也缺乏麥考利夫和黛安•福茜的獻身精神。只有人關心你考得上考不上大學,沒有人關心你這方面的思緒。那麼,即便考上大學,又有何用?我得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我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象麥考利夫和黛安•福茜那樣的科學家。

回到家里,爸爸和哥哥都已睡了。謝天謝地,屋里安靜得很,我還要再復習復習功果。

5月28日

今天,收到丁然的信。他問我病好了沒有?這幾天,他們的模擬考試一個接一個,時間緊張得很。他說這星期六下午到家里來看我。沒有什麼別的意外,我可以不必給他回信,他也不再給我來信。「星期六下午見!等著我!」

大概是昨晚在路上見到郭輝的緣故,看到丁然的信,不由得又把丁然和郭輝連在一起。他們真象!細比較,丁然似乎更開朗、健談,而郭輝穩重、內向,缺少一些丁然的活潑。丁然比起郭輝雖少一些深沉,卻更會關心人,體貼人。應該說,在我接觸的男同學中,他們倆人都是佼佼者。我為我們之間的友誼祝福!也許,從這友誼的一頭還可能再往前走,那我听憑自然!我決不作繭自縛!當然,我會格外珍惜,決不會象以前那樣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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