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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生的日記 第24頁

作者︰肖復興

「算了,那本《煙雨蒙蒙》送給你吧!我有的是,我想要多少,他——都會給我買!」

她沖我揚揚手,說得挺得意。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喜歡有男同學象供奉公主一樣圍著她獻殷勤。我給她算定了,她同常鳴時間長不了!看著吧!哪一次,她不是這樣,愛得快,去得出快,旋風一般,象夏天頻繁替換的連衣裙和柔姿衣?

2月23日

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讓郝麗萍搞的,又亂了起來。我的心真象校園里種的紫薇,稍稍踫到葉子,滿枝的花都動。怎麼辦呢?我難道就這樣一點毅力都沒有了嗎?以後還會有什麼出息?我告誡自己。摒除一切雜念,全力以赴學習,學習,再學習!我用毛筆在一張白紙寫了這樣四個字貼在我書桌前的牆上︰心靜自然涼!

扮哥下班回來,跑到我屋里一看這幾個字,說;「大冬天的,你還嫌不夠涼快!」

我把他推出去︰「去去去!我得復習功課了!」我心里為自己想出「心靜自然涼」這五個字得意得很!

晚上電視夜間新聞一完,爸爸和媽媽都哈欠連天了。哥哥吃完飯出去還沒有回來,不用說,小對象勾走了他的魂。我一個人看《世界各地》節目。別的電視節目,我看得不多,唯獨《世界各地》我場場不落。每個星期天下午我听英文的《世界各地》,晚上再看一遍中文的,听靳羽西——這位出生在桂林、從香港移民到美國的有名播音員,講著半生不熟的中文,特別有趣。我真羨慕這位靳羽西,羨慕她能講這麼流利的英語,羨慕她能走那麼多地方!我可真可憐!我去過哪兒呢?不過,我比起班上其他同學還強呢!我畢竟去過成都,去過呼和浩特,別的同學連北京城都沒出去過呢!我們整個中學生都可憐!只能跟著靳羽西去看看「世界各地」。

今天播放的一集是《紐約》。紐約,這個當年只用了24美元也就是人民幣7O多元錢,從印地安人手里買來的移民村如今變成了世界上最瘋狂的,擁有八百多萬人口的大都市了!人,可真偉大,創造出多麼了不起的奇跡!

我想到我們國家。我們的建設速度太慢了。當紐約從移民村變成大城市時,我們呢?幾乎還在原地踏步。難道我們中國人比美國人笨嗎?不,在美國,科學家里許多都是華人。我希望我們的國家能從我們這一代變得富強。現在,我佩服爸爸他們這樣的實干家,他們默默地干著改革的事業。當初,汽車修理廠這樣一個爛攤子,沒人敢接手,爸爸毛遂自薦,接過來了,苦干了一年,不賠錢,還賺錢了。我覺得爸爸了不起。如果說,從小沒在爸爸身邊,我對爸爸的感情不深,這樁事,加深了我對爸爸的感情……

越寫越亂,夜深了。我的腦子里似乎還在翻騰。我想了這麼多!我覺得我的心胸那麼寬廣,我的感情那麼豐富。我一定要不辜負自己的青春,我一定要為我們現在還太貧窮、落後的國家做出貢獻!我一定從現在就不浪費時間,好好學習。我不同意校長和黃老師講的︰考上考不上大學都一樣,都一樣可以為人民服務。我覺得必須要考上大學。只有考上大學,才能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豐富自己的科學知識,才能為人民做出更多的工作!我一定要考上大學!

一定!

扮哥回來了。我听見他的自行車響。我得給他去開門。他是去冬戀——冬煉呢!練得他臉都綠了,凍的。活該!

2月25日

今晚的電視又吸引了我。世界體育節目︰夏威夷鐵人三項賽。這比賽真棒。我們國家沒有。它包括了2公里游泳,20公里跑步,和82公里自行車賽。那些男女運動員累得真夠嗆!從水里爬出來,就跑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又要換自行車賽服去蹬車。這才需要毅力,這才叫鐵人!我真佩服他們!如果讓我去比賽,也許我在水里就沉了底,連岸都爬不上來吧?體育,就是一種磨礪意志的鍛煉。我們把金牌精神吹得太玄乎了。我更喜歡看這樣的比賽,它讓我振奮,也讓我的意志得到磨煉,感情得到升華!

我最佩服的是那位爭得冠軍的女運動員。我沒記住她的名字,可我記住了她的模樣。當她第一個沖到終點,一位男運動員跑過去緊緊地擁抱了她。這位男運動員是剛剛賽完的男子亞軍。廣播員解說得也好,以前,他們相愛過,後來又分手了。可是,現在,他們緊緊擁抱了。他真誠地向她祝賀。看到這兒,我感動了。我的眼楮濕了。她是幸福的!她的成功足以彌補一切!為了這勝利的一瞬,她付出多少努力和代價。值!我佩服她!羨慕她!也嫉妒她!我幻想,也會有這樣的一天,我也會取得成功,從哪個領獎的大會主席台上,捧著鮮花走下來,或者從哪個國家的國際會議的演講台上,伴著掌聲走下來……也有這樣一個男子又擁抱了我……呵!我好嫉妒哦!我怎麼總愛這樣瞎想?

路天琳,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幻想,而是腳踏實地的努力!

路天琳,現在迎接你的不是終點,不是成功,而是要你跑,咬著牙,一步一步向前跑!

[作者附記]

在這一頁日記里加著一張剪報,全文附錄如下——

忌妒也是病。人的下丘腦邊緣系統及其附近部位,存在著快樂和痛苦兩個情緒中樞。妒意會刺激痛苦中樞,引起腎上腺分泌增加,外圍血管收縮,肌肉松弛,消化腺下降,呼吸次數減少。因此,妒意的人胃口差,效率低,氣不順。長期如此,會過早衰老。聯邦德國已經將此病正式列入疾病之一。

剪報的空白處,有路天琳用圓珠筆寫的幾行小事。顯然,是看過報紙隨意寫下來的,剪報紙時,剪掉了一些字。為了連貫起來,我只好適當補入幾字,大致不會損壞其原義——

需要服藥?還是打針?我為什麼也有忌妒病呢?忌妒戀愛著的人?忌妒成功的人?真可怕!

在報紙上「胃口差,效率低、氣不順」幾個字下面,有用圓珠筆劃的粗粗的橫道。

可以看出,這張報紙,路天琳看得挺仔細的,也可以看出這種時候,她心態的一斑。

第七章

2月29日

二月的最後一天了。開學幾天來,大家似乎都憋著一股勁,班里學習空氣很濃。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個學期了嘛!

我又見到了郭輝,他還是坐在我的斜前方,隔著中間一排議桌椅,象隔著一條寬寬的、又深深的河,永遠不能渡到彼岸。我竭力要求自己的眼楮不往那邊瞧,可是,還是忍不住瞧了幾眼。不過,我覺得我成熟多了。我的心雖然並不平靜,僅不會象以前那樣心神不定、想入非非了。

冰輝這人真行。他就好象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臉象石雕一樣平靜。下課後、見到我,沖我笑笑,問了一句.「寒假過得好嗎?」我回答︰「還可以!」就這樣平淡而簡單,便把過去一筆勾銷。

不過,我得佩服他的毅力。第三節物理課後,他捧著那麼厚厚一摞演習紙,找物理老師。物理老師的眼楮都快要從厚厚的近視鏡片里跳出未,吃驚地說道;「你哪兒找到這麼多習題!」我一听,湊了過去,好多同學都湊了過來。郭輝對老師說︰「麻煩您,幫我看看做得對不對?」這家伙,一寒假都在刻苦用功呢!我們這些同學真是沒治,談起作業負擔重,學校找來的課外練習題和高考復習參考材料多,沒有一個人不是叫苦連天,不是堅決反對的!可是,又沒有一個人不是找來這些習題和材料,玩命地看,玩命地做的。老師比我們更辛苦,把每個同學做的題都得玩命地批改完後,在課堂上還得玩命地講!為了什麼呢?不就是為了高考嘛︰它將決定我們終生的命運。誰敢跟它開玩笑!「寧可考時沒用,不可考時現想!斑考出的題都是意想不到的,大家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僥幸心理!物理老師有經驗,常這麼說。我真猜不透那些出高考試題的老師是什麼樣子?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是不是成心和我們中學生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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