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庭江這副古怪的模樣,夏天天最近常常看到,她覺得她好像在玩什麼把戲,卻找不到任何可以推斷真相的蛛絲馬跡。
「庭江,可不可以請你們同事幫忙接待,你知道我不擅于應酬的。」
撇開對張庭江連日來的懷疑,夏天天光想到待會兒的差事就覺得苦不堪言,她實在不知道該和那位大老板聊些什麼。如果只是禮貌性的打個招呼,謝謝他們的資助,她還可以想出一些得體的話來應付,但「全程陪同」意味著整整一個半小時都要跟在身邊,她實在想不出還能聊些什麼?聊天氣也頂多撐六十秒而已。
「你以為我的同事今天是來郊游的嗎?他們每個人都有任務在身,分不開身去做別的事。」張庭江擺出一副公式化的口吻。
「或者我可以和他們交換工作,你可以挑一些簡單的、能馬上上手的事讓我代替他們好不好?」夏天天哀求著,她自認為這是相當可行的辦法。
「不要再討價還價了,這里最簡單的事就是陪大老板說話,也是唯一你可以做的事。」張庭江板起面孔就事論事,完全不顧平時的姐妹情誼。
「庭江!」夏天天扁著嘴,撒嬌地喊著張庭江的名字。這是她獨門的絕招,庭江一向很吃這一套的。
「沒用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記得要稱職一些,別丟了理事長的臉。」張庭江不為所動地丟下話後轉身就笑開了臉,熱絡地招呼陸續前來的記者們。
望著像只花蝴蝶一樣滿場飛舞的張庭江,夏天天嘆了口氣,看來是逃不過了。
夏天天拉著張淑英來到休息室,正準備在她素淨的臉上略施薄粉時,張庭江的助理林琳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天天,贊助商來了,張經理請你馬上過去。」說到贊助商時,林琳眼角春風帶笑,十分陶醉的模樣。
「這麼快?」夏天天苦不堪言地擰緊了眉頭。這位大老板比預定的時間早來了半小時,這意味著自己要多想半小時的話題。
「贊助商來了?天天,我們趕快去跟他見個面,好好謝謝人家對我們基金會的大力支持。」張淑英連忙準備站起身來,仿佛怕慢了一步會失了禮數。
「理事長,您別急,張經理特別交代,您要先化個妝才能去。」林琳伸手拉住了就要往前沖的張淑英。
「為什麼?」夏天天和張淑英異口同聲地問道。
站在夏天天的立場,她當然巴不得張淑英能陪她一起去。因為如果有張淑英在場,她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當個不用說話的小苞班。
「張經理說化妝是一種基本的禮貌,尤其理事長您今天還是主人,更是千萬不能失禮。」林琳將張淑英按回椅子上,打開隨身的化妝包,開始在張淑英臉上涂涂抹抹。「所以我才奉命來接替天天的工作來幫您化妝!」
「這樣啊。」張淑英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天天,那就麻煩你先幫忙招呼,我化好妝後立刻過去。」
夏天天嘆了口氣,硬著頭皮走向貴賓室的方向。
才剛捻熄一根煙,方劭康又點起了另一根。想到待會兒天天就會打開門走進來,他竟然緊張了起來。見到她的該怎麼開口呢?情況又會是怎樣呢?
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像個十七、八歲被愛迷得團團轉的少年,方劭康不覺失笑。
但一想到那個醉酒的夜晚,方劭康就忍不住痛苦地閉上眼楮。
那天目睹張宗建和天天的談話後,他整個人隨即沉入深深的谷底。他完全不記得接下來是如何再面對張宗建並和他簽下合約的,只記得後來他在俱樂部喝了酒,很多很多的酒……
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再次地玩弄自己的感情。
天天在咖啡館時流淚的神情,讓他誤以為她會願意為了自己而改變她游戲人生的態度,會願意為了自己從此不看別的男人。沒料到才過了兩天,她就迫不及待地和老情人見面,更讓人憤怒的是,她還表現出一副巴不得能趕快擺月兌自己好重回老情人懷抱的模樣。
自己第一次認真對待的感情卻被她狠狠地踩在腳下,這讓一向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他狼狽到了極點。
他本來不打算再看到她的,他已經交代好John隔天就把她打發走,隨她愛去哪兒,就算想直奔張宗建那里也無所謂。但醉醺醺的他卻仍在不知不覺中驅車回到別墅,走到了天天的房里。
看見穿著純白棉布睡衣、在昏黃夜燈的籠罩下清純聖潔得有如天使的夏天天,方劭康像個終于找到出口爆發滾滾熔漿的火山,發狂的妒忌心讓他完全失去理智,直到他觸踫到那層天使的薄翼……
但一切都無法停止了。
當他宿醉醒來時,天天早已不知去向,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只留下兩張支票和一櫃子的新衣服。
接下來的幾天,他的心混亂得無法做出任何正確的判斷。
他雖然親眼看到留在床單上如朱砂般的紅,但也親耳听到張宗建和她親密的對話,他無法把這兩件事情做一個合理的聯結。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還是無法阻止自己對她的愛意。
于是,他向李安娜要了天天的電話和地址,卻發現她已經辭職了,而循著地址找到的是已經人去樓空的房子。
他驚覺自己完全錯怪了天天,她絕對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隨便的女孩。
如果她真的是那種游戲人間、玩弄感情的拜金女孩,他根本就無法傷她那麼深,傷到讓她不得不躲起來。
雖然方劭康後悔不已,恨不得要翻遍整個台灣找出夏天天,卻又因為被剛簽約的度假村計劃案纏住而分不開身,幸好此時張庭江出現了……
站在貴賓室的門前,夏天天深深吸了一口氣緩和緊張的情緒,該來的總逃不過。或許這也算是一個磨練,讓她有機會好好學習正式場合中的應對,說不定幾次下來,她也能像庭江一樣落落大方且充滿自信。
事到如今,夏天天也只能借著往好的方面想來自我安慰。
叩叩叩……
夏天天禮貌地先敲敲門後才轉動門把入內。
「您好,我是童心基金會的夏天天。」她一進門就深深地一鞠躬,想要借此表達對這位贊助商衷心的感謝,但當她抬起頭來看清楚眼前的贊助商時,她的臉色突然刷白,血液的溫度也在瞬間降到冰點。
「是你?」她的身體微微傾斜,仿佛就要昏倒。
「你沒事吧?天天!」方劭康見狀,一個劍步跨到夏天天的身旁,連忙扶著她嬌弱的肩膀。
夏天天卻像是沾到毒蛇似地,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方劭康的手。她的眼底浮現深不見底的痛苦,眼看淚水就要溢出,夏天天卻倔強地咬著唇,努力地不讓淚珠滴落。
看到她這個樣子,方劭康直想一拳打死自己,他早該料到天天會恨死他的,因為就連他都恨死了自己。
「對不起,我可能走錯房間了。」夏天天強自鎮定,困難地說出這些話後就準備轉身匆匆離去。
「你沒有走錯房間。」方劭康連忙擋在夏天天的前面,阻止她的腳步。面對反應激烈的夏天天,方劭康只能強壓下擁她入懷的渴望,刻意讓自己站在夏天天覺得不受威脅的距離之外。「我就是那位贊助商。」
「什麼?」夏天天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怎麼可能?贊助商是庭江找的……庭江?」夏天天瞬間發出質疑的驚呼聲。